屏退他人,青鸾开始沉思。
看来不该说的事还是要藏好,若杨太医因为她这一句话,最终没能回到家乡安度晚年,就成她好心办坏事了。
不过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不舒心畅意地多活几年,才真真是浪费了上天的好意。
过去那个活在禁锢和束缚里的青鸾便再也没有了,她要做个肆意妄为的长公主,若只有作妖孽能开心,她便做个妖孽。
现在距离和亲还有两年,映山和那位将军目前肯定还活着,她要尽力改变这一切,改变自己和亲的命运。
当然,还有那个仲玉。
“竹之。”
竹之还沉浸在方才发生的种种事情里,既害怕又有些暗自欣喜。
“殿下。”
害怕的是她头一次见青鸾发火,不但掌掴了兰之,还打发她去了尚食局。
要知道,那种地方待着的宫女一般都是家里看着不好,年纪大了还不想出宫的女娘们,将手没日没夜地泡在冷水之中,时间长了,寒气入体,不但容易生疾,就算打发嫁了人也不容易有孕。
去那里当差,跟获罪入狱没什么两样。
欣喜的倒不是看见青鸾维护她,而是她终于看见青鸾有了自己的主意,不会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青鸾见她进来,拉着她的手进了内室,打开衣柜把衣服一件件翻找出来,嘴里还念叨着。
“这些素净的衣裳你拿去收好,再吩咐尚衣局给本宫多赶制几身颜色明艳的衣裳来,不要粉的、紫的,但是青绿二色、鹅黄、月见和扶光这些明丽颜色的料子以后都多送些来,另外妆奁还缺些配衣裳的首饰,例如珍珠的、珊瑚的、白玉的、蜜蜡的,要成色通透白净,颜色暗哑沉稳的不要。”
抱着快盖过自己的衣裳,竹之满腹疑惑无从说起,想起下午自然有人过问,她点头称是,带着衣服退了出去。
待用过午膳,一身油紫色衣袍的教习何嬷嬷昂首挺胸地进了玉藻宫。
当她瞧见往日里总是素衣白裙,将“克己收礼”四个字做得十分好的青鸾竟穿着一身石榴红遍地金花褙子,并金线滚边绣万字的曲水连烟百迭裙,好一朵娇艳的月季似的坐在那里,立刻皱紧眉头开了口。
“殿下今日着的这身衣裳实在失了体统,且不说自袁世宗开始,皇室一直崇尚节俭素净之风,提倡以身作则,省去一切华而不实之风,那便是殿下你作为女子,理应注重内在修行而非表面上做功夫,要是被人拿做把柄,说长公主奢靡旷费,糟践百姓上缴的赋税,岂不是叫皇室蒙羞?”
听着何嬷嬷给自己扣了这么多罪名,青鸾也不恼,坐在桌旁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她低着头玩着一副玉制的九连环,兴致颇高的模样。
“嬷嬷如今连请安都没有就开始对着本宫大放厥词,实在失了体统。自古君臣、主仆皆有礼数规矩,嬷嬷要是忘了,可以再找个懂的教习嬷嬷学一学。
另外本宫身上这身衣衫乃是先帝在位时,赠予本宫的生辰贺礼,既然已经费了心思花了钱银,还将之放之不用,才真真是既浪费了爹爹的心思又浪费了钱银。再者,嬷嬷你平日里教的那些《女训》、《女戒》都并非真正的内在修行与习学,只是教本宫怎么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罢了,不学也罢。”
何嬷嬷听罢,捏在手上的戒尺又紧了紧。她没想到这个养在深宫,又才刚及第的小公主怎么能突然说出如此理直气壮之言。少帝年幼,后宫妃嫔甚少,如今登基,平日里最依赖的就是这个长他一岁的姐姐。而她自己仗着是长公主的教习嬷嬷,在宫里作威作福,除了皇帝和皇后身边的人,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往日里,但凡有人招惹,她只消在青鸾耳边抱怨两句,立刻就有人去帮她收拾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