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爷陪陪我们姑娘吧,要不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我们姑娘也不会得这个病。说到底,她是为您病的,您就当发发善心?”
仇九晋再把疯疯癫癫的玉台望一眼,她在床上自言自语,一霎笑一霎惊,像耳边有人同她讲话。
他凝起眉,实在没有精力去帮扶谁,他连自己也救不了。只好无能为力地叹了声,“你照看好她吧,我回屋了。”
映着天边冷冷的一钩月,又走到软玉屋里。软玉含娇带媚地迎接他,顷刻铺床熏被,热辣辣地邀请。
发过淋漓尽致的一场汗,仇九晋觉得身上有些冷,他套了普蓝的氅衣,倚在床上,抬手把床头的银釭捻一捻,火苗搓得细细长长,照亮了他日叠日疲惫的脸。
软玉枕在他怀里,仰眼窥一窥他,“爷是为奶奶伤着了的事情不高兴?可是她自己伤的,这府里可没人亏待她。”
窗外一片嘈杂的蛙,初夏一天比一天热闹,他的嗓音在闹哄哄的人世间,清得格格不入,“今日箫娘到家来,你见过她了吗?”
软玉翻了个白眼,掣着薄衾罩在肩头,“见过了,好得很,瞧着比从前丰腴了两分。从前,就跟哪里逃荒出来似的,如今到有几分水灵灵的小姐模样。”
仇九晋幻想着她水灵灵的模样,笑了笑,“她在席家好不好,你没问?”
“问了问了,好得很!吃喝拉撒睡,凡事不操心,要不能见胖几两?”软玉有些不耐烦,往里头翻了翻。隔一会儿,听见没动静,她又生出几分于心不忍,翻过来,“你要是放不下,就给她抢回来,小小个县丞,什么了不得?咱们家什么身份?随便治他个什么罪名,抄了他家,箫娘还不就回来了?”
他阖上眼,从前也对箫娘说过接她来家的话,可真让她与他在这无底的黑窟窿里相依为命,他想想就不忍心。因此他遥遥头,睁开眼,“算了。”
随手捻熄灯,拥着软玉倒下去,渐渐的,帐内的月光愈发明,清清浅浅地照在他眼中,茫然空洞。
隔了很久,他又沙哑出声,“你说,倘或我死了,她会上门来为我哭一哭么?”
智慧如软玉,缩在他怀里嗤笑一声,“不明白你们这些人,金床玉笏还不足,成日想东想西,白招些烦恼。这些话,你翻来覆去的问不烦么,你不烦我也听烦了。”
他也自嘲地笑了下,向外翻身,迎着窗畔的瘦月,想念他终日难忘的“烦恼”。他真是想她啊,日间被烦脞的权欲牵扯,夜晚接着被漫无边际的想念吞噬。
可即便这样累,他还是想她,倘或临死,一定得去见一见她。他阖上眼,把从前他们没走完的路,做成一个梦。
那梦里
午晌昏昏,吟蛩清浅,箫娘洗过澡,穿一件绾色的鲛绡短褙子,里头是桃红对襟衫,掩着牙白的抹胸,扎一条茶色的裙,莺慵蝶懒地趴在正屋卧房的窗户上,一条胳膊吊在窗户外头,坠着柄妃色纨扇。
那扇双面绣玉兰,在她指尖懒洋洋地打转。日影由杏树的密叶间漏下来,撒在石案上半片,甚是好看。
她望着望着,便傻兮兮发笑,半张脸枕在胳膊上,不知什么,滋养得她比从前更添两分媚态。
她把腿在榻上挪动一下,仍旧有些发酸。快乐的另一面,总是有点疼的,她没脸没皮地回想这一个早晨混乱又模糊的画面。那时候天还未亮,昏暝的这间屋子,处处充满腻腻的汗与呼吸。
忽来夏雨,雨小得打了偏,她正忧心席泠上衙没打伞,转头就见他穿着墨绿的牌子斜倚院门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是在盼我?”
箫娘拒不承认,红着脸把扇在墙根底下敲敲,“谁盼你?我在盼我的松花饼呢。你晨起说归家给我带回来的,带了没有?”
老远的,席泠将手上的食盒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