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方不枉我们从前,那一段……”
没吐出那个字,是“情”,几如他眼底的泪,不敢落。生怕掉出来,叫这一家子麻木的阴魂嘲讽。他那一丝至纯至真的热爱,再经不住任何奚落。
他起身要走,走出两步,听见云氏在背后嗤嗤发笑。转回背,云氏渐渐把笑沉在唇角,显得朱唇既艳丽,又尖锐,“九儿,等你到你爹那个年岁上头,就会懂得,这世间钱财要紧、权势要紧、看得见摸得着的最要紧,只有那点虚飘飘的心不要紧。”
她的扇柄隔得老远地把仇九晋的胸怀指着,像把刀子,要温柔地插进他胸膛里,把他的心剜出来。
仇九晋有些麻木的刺痛,此刻看她,怎么瞧怎么像具艳丽的活尸。他知道,他的灵魂也在慢慢被风干,终于有那么一天,也成为他父亲母亲这样枯萎的躯壳,成为南京那一座锦绣繁荣却空空如也的旧皇城。
然后那些鲜活的记忆就朝他奔袭回来箫娘与他,笑得那么开怀,搂着抱着,从未受风蚀。他很怕到时候,真像云氏说的,他连那些最值得缅怀的,都懒得再提起。
所以如今,趁自己还没腐烂得彻底,他回屋叫来华筵吩咐,“听松园我的书房里,有几口上锁的箱子,里头是一点值钱的东西,趁着那边在遣散人,你使人抬到席家去,送给箫娘。”
仇家虽有钱,可却大不由公子哥们使唤。华筵有些犹豫,紧着劝,“爷,那些可值几百两银子呢。”
仇九晋椅上仰着头,看那看不穿的屋顶,沉重地压着他。他无力挣扎,便讽刺地笑了下,“咱们家缺银子使吗?咱们家……”他仰头笑着,像个末路狂徒,把唇角猖狂而绝望地舔一舔,“最不缺的,不就是银子么?”
华筵只好领命去,还没出门,又被他叫回来。他在椅上垂首想了半日,“没什么,替我捎句话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