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往应天府里跑一趟,将旨意告诉柏大人一声。”
范大人剪着手,望着这位年轻大人撑开黄绸扇,走近暴雨狠砸的堂外。天黑黑地欺压下来,雨似混着水的墨滴,砸着灰墙青瓦。但这一派死气沉沉的天地里,廊下游走着或红或青的身影,总是不可磨灭的一点亮色。
“大人客气、客气。快快请坐,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说,站着算怎么个样子?说到底,江山社稷,是靠你们这班外头当官的撑着呢!”
如今年少轻狂的何盏也长进不少,学会了“低头哈腰”。范大人瞧在眼内,欣慰在心头,迎门打着拱手跨进去,“哪里哪里,都是一样的,咱们这些人在外头,内官们在里头,都是为社稷分忧!”
说话走到太监跟前,压着声亲热调侃,“你们比我们还不易啊,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您这些个内臣,谁不是日日提着心押着脑袋当差?”
那胖太监斜着眼,笑着用手点他,“怪道喻公公回去说都察院的范大人最是明理知事,您这话说得才叫个通透!”
笑过一阵,胖太监睃了二人一眼,呷了半碗茶,搽着嘴道:“方才那句话,可不是咱家说的,那是皇上的金口玉言。您二位道他老人家为什么说的这话?听跟前的陈公公说起,那日皇上看着席大人的供状,默了半日,尾后就叹了这么一句。”
说着,将翘着的腿放下来,欠着身摇首,“隔天,招内阁集议,内阁的意思是要严惩这位席大人,以儆效尤,以正朝纲。皇上却笑说:‘什么是朝纲?以要为纲,这天下什么最要紧?自然是百姓最要紧。这个席泠,说到底是为百姓修堰筑堤,手段虽为人不齿,心还是好的。’这才下了这道旨意,不抄不斩,只流放广州府,服役五年。”
何盏忙起身向肩头拱手,“到底是皇上圣明。”
款谈一番,安置了这位太监,何盏下晌撑着伞走到监房里来告诉席泠。席泠一字不漏地听完,在监房里踱步半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被回荡在监房内的雨声逐一淹没。
因着下雨,屋子格外灰暗,何盏的眼烁烁地跟着他打转。似乎被他芜杂的步子影响,他的眼也慢慢黯沉下去,眉心暗结,“怎么,这难道不是件喜事?你要正法纪,咱们的供案上并没有半点隐瞒。如今案子递交到朝廷,是皇上要免你死罪,你未必还一心求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