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道哭声没停过,她独身一人,磕了头。
最后看着那张黑白照,上面是男人年轻时候难得有些精神的样子,是后来看不见的好模样。
而后陈细酌站起身。
没关系了,没资格给任何人守灵。
灵堂空荡,起身时抬脚弯腰,她脱了鞋子,赤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得很轻。
转身走时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背后谩骂声尖锐刺耳,她面上没什么情绪,右手拎着高跟的指尖却开始发抖。
粗粝石板,冰凉透心,她没有停顿地踏入黑暗,后面哭嚎渐远,一室光亮烛火摇曳。
小地方的殡仪馆没多少路,鼻息像被蒙着假棉花,死不了却呼吸艰难,聚酯纤维塞进被扯开的血管,崩坏只在那么一瞬间。
走出石径,一切归于安静。
这时候才终于低着头垂了眼,高跟鞋被轻轻放下,又像是终于拿不住了掉落在地,蹲下坐在殡仪馆外的台阶上,无力撑着膝头。
至此,泪才终于落下。
有风过,肩被揽入怀中。
她睁眼时,只看见了陈唤。
指针至六,雾气渐散。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在灵堂守灵,只是陪她一直坐到早上。
陈唤的伤还没好,他压着嗓子轻咳了声,恍若大梦初醒,她终于开始感知到周边的一切,开口。
“走吧。”
就这样坐了一夜,起身时膝盖刺痛,脖子僵硬,陈唤收回右手,不着痕迹地收到背后。
“好。”
高三的最后一次篮球赛里陈唤喊了外援,跟周白予的配合堪称无敌。
那时候只差一层没捅破的窗户纸。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陈唤在秀。
“陈细酌!”
但那是表白。
“只看我。”
属于陈唤的表白。
他只要这个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笑着不语,却只看向他。
那是无声的约定,她在那时候就交付了。
于是在很多年以后,过去的许多细节已经不再清晰,可每一个看似无关紧要而平淡的日常里,她的眼睛,仍然永远落在陈唤身上。
外套盖在光裸的脚上,此时被拿来,陈细酌看着陈唤蹲在她身前,为自己穿上鞋子。
他的手还没好全,动作很慢却难得细致。
陈唤忽然从外套口袋里拿了包湿巾出来,她忍不住笑:“你偷陈茉莉东西。”
“是啊。”
陈唤还是那副什么都理直气壮的样子:“我还偷着把她送走了。”
“送哪儿了?”
她并不急。
陈唤牵起她:“带你回家,回不回?”
“走呗。”
第一次确定关系时,她重新换上笑,说了句谈呗。
这次她也在笑,可没了紧张没了被欣喜佯装的焦灼,不需要再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次陈唤抓住了她。
……
回去时还是高铁,陈细酌断断续续地靠着她睡,到了站有人来接。
陈唤一路上看起来都不太急,真正要回去时,他心跳得很快,那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到某种程度的期待。
车子开进玫园,驶进弗洛伊德分区。
两人下车,熟悉的独栋坐落在围墙之内的花海里。
陈细酌站在铁门前,电子播报音响起,门自动解锁,她看了眼陈唤。
“……看我干什么。”
他在陈细酌身后撑手,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