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陈细酌留在这睡的,病床小得很陈唤非要两个人躺一起,陈细酌生怕把他压着了不同意,最后他还是一个人躺病床,搞了个陪护床在旁边。
陈唤打了针总是昏昏沉沉,帘子拉上反而睡的不习惯,在很远的地方开了一盏小灯。
两道呼吸平稳,枕头却逐渐映出一块水渍,压抑着的鼻息乱了规律。
“不怕了。”
陈细酌背脊一僵。
陈唤的声音没之前精气神那么足,却反而像那种一次性抽多了烟的渣男音,在深夜听得人心口痒。
“你上来。”
我抱抱。
手就贴在脸侧,再次伸手抹掉眼泪,眼尾生痛,留下一道浸润已久的泪痕,又刺又辣。
很静,呼吸声逐渐平稳,陈细酌睁着眼,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昏暗的那一点光照出眼里莹润,仿佛星点盛开,又同银河流走。
陈唤叹了口气:“我现在没法动,陈细酌……”
陪护床上的人一股脑坐起身,露出一张杂乱的黏着头发的脸。
低着头,爬上床,贴近他,哭声一下子崩溃,倾泻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身侧,额头抵着陈唤完好的右臂,手也只敢抓着这。
是陈细酌这辈子第一次像个不懂事的孩童,嚎啕大哭。
这时候才真正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没人能看着爱人变成这样,还能镇定。
“对不起……”
“陈唤……对不起。”
明明最紧密地贴着,在这样安全又封闭的空间里,陈细酌却仍觉心有余悸,这两天不敢合眼,一闭上就是陈唤倒在她眼前的画面。
陈唤怎么能这样呢。
从来没想过他会受这么重的伤。
左手打了石膏在小臂,也就半只手能动,背后冒了一身冷汗,有疼的更有心疼的。
“如果那天我真栽那儿了。”
就是生命的尽头。
陈唤手指缓慢地勾上她的,那地方缺一枚戒指。
“我会死不瞑目。”
她愕然抬头,那个死字简直像刀一样把她的心剖开了。
这时候根本听不了这个。
“所以,”他笑了笑,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根:“以后圆圆满满的。”
我愿意用命换你余生心安,你也该一辈子就欠着我。
陈唤就是这样强势的人,他没什么过高的道德底线,他生来就什么都有,唯一他能不择手段得到的东西,他不可能说没关系。
这句对不起无论他该不该受着,他都会要。
他要陈细酌的所有情绪,好的坏的欣喜的愧疚的,他不在乎是什么,只要是陈细酌就都好。
这才是真正的交融,才是陈唤要的圆满。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这是头一次,她心甘情愿地低头往下看,因为这次他就在下面接着她啊。
“好。”
陈细酌抬眼,眼睫沾了水,笑起来时透出浸润一般的浓墨,眼尾像个勾子,一对似的把爱勾过来,跟心里对上。
“以后我们圆圆满满。”
她哭得还有鼻音,他的心要化成水了。
“哭够了?”
他笑,以后就都不哭了。
……
这次无论蔡珊再怎么求怎么闹,她都没能再见到陈细酌见到陈唤一面。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陈罔市……真的跟他们不一样了。
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认知让蔡珊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求着日渐一日越来越形容枯槁的丈夫。
“儿子还年轻,他这辈子不能就这样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