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竹翊寒声道:“所以喊了我十年师父,你心里一直都记着仇?”
“我哪有想着记仇呢,这不,是你非要我说话的?”
说着,沈谙又轻轻笑了下:“就我这行将就木之身,记不记仇,早已无谓。偏我这一身病,一身伤,临了,还被人在我脸上划了一刀,扬言要毁掉我的容貌呢。我这从头至尾,没有一处好的了。”
“你的脸被人划了?”范竹翊讶异。
今日几番,范竹翊未曾细看,且沈谙长发柔顺垂落着,挡去不少视线。
“阿梨所为。”沈谙淡笑。
高舟闻言,悄然看向沈冽,试图观察他的眉眼神情可有变化。
没有。
从始至终,沈冽的眉眼都淡漠清冷,黑眸深不见底,却又平静如水。
“她为何划你的脸?”范竹翊道。
“想划就划,”沈谙笑道,“她有权有势,身手了得,受尽万千宠爱与追捧,气焰自然也较寻常姑娘嚣张几分,有何稀奇。”
“呵,”范竹翊嗤声,“她的确不是个东西。”
“师父也栽在了她手里。”
“你又为何沦作阶下囚?”
“哈哈,哈哈哈……”沈谙笑声变朗。
“你笑什么?”
“没什么,咳咳,哈哈哈……咳咳咳咳咳!”沈谙忽然开始剧烈咳嗽。
范竹翊并没有要上去替他看病的意思,就这样冷冷看着他。
沈谙越咳越凶,忽听得一声很轻的干呕,而后,空气里传来浓浓的腥气。
“你又吐血了。”范竹翊淡淡说道。
沈谙摸出怀中手帕捂着嘴巴,努力想控制,偏控制不住。
饶是如此,他依然还想笑,边笑边咳。
高舟沉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士兵,眼神示意。
士兵领命,转身离开。
没多久,士兵端着水和药回来,开启墙上的机关,迈入门中。
1149 棺中尸体
水和药服下,沈谙仍咳得厉害。
一名士兵点亮墙上烛火,将灯纸罩上,回过头来,沈谙身前地面上已吐了一滩鲜红的血。
几个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僵立在暗室内。
他们身后,是更冷眼旁观的范竹翊。
咳着咳着,沈谙忽道:“知彦!你就在外边,对吗?”
烛火从小孔里透出几点微薄又笔直的光,落在沈冽清冷的俊容上,华光半明半灭,明亮处如月皎洁。
“咳咳咳……”沈谙越咳越凶,又呕出一口血。
周围的人不由都朝沈冽看去。
沈冽面上情绪始终不起波澜,但单负在身后的左手,修长的指微微握紧。
忽的,沈冽转过身去。
杜轩一惊,几乎下意识地抬手放在他臂膀上,用极低的气音道:“少爷!”
沈冽侧头看他,黑眸深如古井,而后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开,经过暗室朝着入口方向的石门时,头也不回。
杜轩松了口气,他还以为……
迈过门槛出来,沈冽站在门前檐下的石阶上,望着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月亮。
风仍清寒,掠过屈府一座又一座琼楼玉宇,掀动起绿叶翻飞,百花芳华。
杜轩等人跟出来。
“少爷。”杜轩上前道。
沈冽看着高空,问道:“他还咳着么。”
“嗯……”
沈冽闭上眼睛。
月色垂帘下,满园银装素裹,他一袭沧浪色的清水长衣敛了他平日的锐意,添了内敛沉稳,四面风声那么凶,独他一派清雅宁和。
静默一阵,沈冽看向杜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