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在楼下大堂靠窗的位置,托腮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厨房的掌勺在里头喊了声。
“来了!”伙计叫道,起身进去,而后端了碗汤药出来。
“女娃,你要煎的药好咧!”伙计直直端到夏昭衣这边。
夏昭衣抬头一笑:“谢谢小哥。”
“嘿嘿,客气,客气。”
药还很烫,夏昭衣放到窗边吹着。
继续托腮,望着白烟袅袅上升,她的双眉微微皱起,眼神变得悠远而空旷。
被捕时,虽是漫漫大雪,却也是这样的黄昏暮色。
她扮作二哥的样子,和剩下的将士们被包围在敌军里,双方对峙着,她尽可能的在拖延时间。
问余生,何事最愧对,便是这些将士们。
之前从未谋面,只在二哥的书信中认识他们,真正见到了,却已是并肩与共的生死一刻。
父亲和兄长,尸身弃于风雪,任由天地讥讽。可是死前,至少他们是因战而亡,死得其所,不屈不折。
而那些将士,他们本也可以战到最后一刻,死于一个战士的归宿。
但为了给二哥争取逃生时机和保护好她的身份,他们没有选择正面迎敌,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决杀,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逃跑,最后和她一起被生擒,并上了刑场。
这对任何心怀侠义,无所畏惧的战士来说,都是最大的屈辱。
两年了,尸骨寒了么,家人知晓了么,后事要如何安排?
她与父兄的名字会记在庙堂与史册之上,那这些将士们呢。
一将功成或不成,都是万骨枯。
夏昭衣眼眶渐渐泛红,她眨了下眼睛,收敛外露的情绪,抬手将稍稍冷却的汤药从窗上端下。
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下,车夫冲马儿吆喝了声,走下车来。
掌柜的和伙计闻声朝外迎去:“客官!”
一个小丫鬟从马上跳下,回身撩起车帘:“小姐。”
一个十五六岁,男装打扮的少女握住她的手,面色有些惨白,从车上走下。
马车颠簸的她难受,一张俏丽脸蛋失了血色,刚落地没几步,她撑在门口,张嘴就吐了一地。
掌柜和伙计的面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僵在了那里。
“看什么看!”小丫鬟挡在少女跟前,有些恼羞成怒,“大不了多给你们点钱来打扫了!”
“丝竹。”少女叫道。
小丫鬟忙回过身去:“小姐。”
少女摸出条帕子擦嘴,抬头看着掌柜和伙计,见他们神色,眉头一皱:“我不过出门少了,坐不惯马车罢了,你们这是什么神色,嫌我脏到了你们的店吗?”
旁边已有些围观路人,一个老妇忍不住道:“这还不脏啊?”
小丫鬟双手叉腰,怒道:“要你多嘴,碍着你了吗?这是店外,又不是店内!”
骂完,伸手扶着少女:“小姐,来。”
主仆二人便要朝店中走去。
那车夫还拉着马,扬声问道:“掌柜的,后院往哪走,我的马得歇脚了。”
掌柜差了伙计去,又差人去外边打扫,然后迎着那对主仆进去。
一进去,闻到堂内药味,小丫鬟先皱起眉头:“这什么味!掌柜的,你们店还能不能行了,我家小姐受不了这味的!”
“是我的,”夏昭衣起身,说道,“我已喝完了,方才见这没有客人,便要小哥直接煎药送来了,我应回房去楼上的。”
小丫鬟瞪了她一眼,扶着少女往另外一边走去。
点了几样菜后,小丫鬟倒了碗清水给少女,少女捧着清水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来过一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