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的消息一时未至,温新雨并不等待,踩下油门。
东方拂晓,晨光熹微,天色有若海水倒灌。穹宇是蓝色,却是浓沉的蓝,压抑的蓝,未加稀释的蓝,蒙着一层浓郁的灰。
今日深夜下起了骤雨,直至现在也不见歇下来的趋势,反而愈发暴烈。
雨刷反复运作,雨水敲击在车身上发出持续不断的沉闷声响。
由于上一世的死因,温新雨不喜雨天,亦厌恶雨声。
她开启车载音乐,清澈的乐器声在车内奏响,勉强盖去噪杂不断的暴雨声音。
“范长清”靠在副驾的皮椅上,身套黄杏色细绒毛衣,衬得它净白的脸更为清隽。
冰凉的触手轻搭在温新雨纤细的脖颈上,它端详着妻子的侧颜:“从一环离开了,你的兴致好像并不高昂?”
温新雨无心笑了下:“有吗?”
怪物说:“我感觉到你很紧张。”
温新雨透过车窗,看着远方隐在阴云之下、连绵飞逝的高楼,语气轻淡:“也许有吧。”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
好像有什么将在这场旅途中彻底改变,
在她的人生明明已经如此翻天覆地的前提下。
自从灾变以来,她的预感屡次应验,不爽毫发。
她知道这次也不例外。
可还能如何改变呢?
寂灭的城市逐渐退去,四周的景色渐渐变作荒野。
一环不近河海,高速大道的夹道两侧皆是山林,早春时节的绿植应时应季抽了绿芽,甚至有些已绽了些早开的花。
只看着那几朵花,温新雨几近生出世界照常的错觉。
然而那花枝下的岩土里,却横亘着交错杂乱的沟壑。
是某种大型爬虫移动后留下的痕迹。
“这里有寄生种。”温新雨对“范长清”说。
对方回答:“躲起来了。”
房车的行驶速度渐归于停滞,温新雨在路中央踩了刹车,对怪物笑:“去吃。”
如今高速路上没有其他往来车辆,她可以随意停车。
“范长清”的触手们蠢蠢欲动,它犹疑地说:“是一种蚯蚓,现在钻入地下了,找到它们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没关系。”温新雨降下一厘车窗,看着斜倾进来的雨丝,“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
“范长清”微微弯起嘴角,笑得很儒雅:“好的,我现在确实有些饥饿。”
说着,它让触手们从降下的车窗缝隙中伸出,一部分出去捕食,小部分留下堵住缝隙,以防雨水浸湿车内。
纤细透明的胶质触手胀大之后,每根亦有女子手臂粗细,这还是怪物有意克制后的宽度。
触手染上了天地间的灰调,精准地钻入山石土壤间,行动随意自如,悠闲自在间尽显顶级捕食者的压迫感。
温新雨很难想象这样的“范长清”也会有死的时候。
她辛辛苦苦驯养到一半的猎物,怎么能轻而易举死掉。
温新雨看向绵延至水平线的沥青大道,忽地问:“这一路上的寄生种多吗?”
“范长清”感应片刻,说:“多,越远越多。”
大概是因为它的存在,一区的寄生种和其他地区比,可以称作寥寥无几。
温新雨点了下头,收回眼神,温柔地看着它:“全部吃掉。”
“范长清”看着女人如水似的双眼,满心触动:“亲爱的,你真体贴。”
嗯。
在这样温情的氛围里,温新雨忽然很想提出一个要求。
一个自初遇起她便一直想说,只是一直没到时机说出口的要求。
“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