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我挺直脊背:“如意,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出去。”
他的温柔渐渐冷却下来,短檠跳跃的光落在他眼里变成针芒似得亮光,严严密密的绕着我,缠着我。
唇角轻轻勾起,又跌落,再勾起,朝床榻走进一步,柔声道:“公主晚上不曾好好用过膳,小人伺候着稍进些再退下罢。”
我偏着头望着帐子不肯应答,只当他是透明人。
僵持了许久,他无声的叹口气,轻声道:“那小人先退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轻轻合上。
我吁了口气,倒回枕上。
隔了片刻门又开了,靛儿捧着盏汤羹,小心翼翼的道:“公主,奴婢拿了盏鸡覃粥来,伺候公主进了可好。”
我疲惫的道:“不用了,你守着夜,莫让闲人进来就行。”
依然是浅眠的毛病,我心绪慌乱,瞪着眼望着帐上振翅欲飞的蛱蝶,转身把自己头埋在枕下,闷声道:“我要喝水。”
靛儿应了声,轻手轻脚的从茶炉上沏茶端上。
我愣了愣神,茶具是我旧年在星河苑最爱的青釉点翠的莲盏,茶水是喝惯的雪锦海棠茶,一旁还搁着我喜欢的蜜渍玫瑰花叶。
去北宛后,我再难得按以前的喜好喝茶。
靛儿低头瞟着我,扭着手期期艾艾的道:“奴婢...出去倒茶的时候..看见秉笔大人...在门口守着。”
花窗投入一块小小的月光淹没在屋内明亮的烛火中,我闭上眼,长长的吁了口气:“他乐意守,就让他守着罢。”
隔日晨起,他守在我身边伺候我用膳。
满桌都是费心费力准备的菜式,宫里的样式,熟悉的香气,被他小心的挟在瓷白的小碟中递在我手边。
皱着眉拨开他挑在碗碟里的菜,喂了几口粥羹,把筷箸一推:“罢了吧。”
他不声响,只停住了在席面上挟菜的筷箸:“公主再进些罢。”
我兀自唤了手巾清水,平淡的道:“早些上船吧,莫要误了回宫日子。”
新建的楼船还泛着兰木香气,风里俱是水的微腥气息,河中货船甚多,南下的山珍奇货,北上的丝绣粮食,满载着轻快的穿梭在两侧,甲板上的船夫扯着嗓子喊着号角飘荡在水面上。也有小小轻舟载着酒水热食挨船叫卖,或是捧着琵琶的歌女坐在船头招揽生意。
我站在三层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忙碌的运河,沁凉的风在指间穿过。
日光和微风轻拂着每一个人的脸庞,每个人都看起来是明亮的,开心的。
南来的,北往的,忙忙碌碌谋生的他们,如果和我换一换身份,他们会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