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面眼巴巴看着,暗示道:“刚刚说好了的,砸了小黑就……”

兰璔笑道:“什么?”

李盈洲挺不高兴:“快脱,不要装傻。我钓鱼也很累的。”他补充,“不要你平时那种随随便便的脱法,要特别好看地脱。”

兰璔懒懒道:“哦。行。”

他随手把衣服从头顶拽下来,就听上方传来李盈洲吹口哨的声音,对方显然对“特别好看地脱”毫无标准,兴奋得跟个第一次逛脱衣舞厅的处男一样,就差拿出一把钞票往下丢。兰璔不由嗤笑了一声,其中暗含的嘲讽足以无视距离传播,但李盈洲才不吊他。他坐在软软的睡袋上,吹着傍晚的暖风,看着美景钓着鱼,一低头还有个漂亮男人在裸浴,这种日子谁过着都会开心的。

兰璔的确身上有点脏,就把剩下的衣裤也都脱了,叠好,连着摘下的颈饰放码头边上,走进湖水里。他半身潜在夕阳粼粼的湖水里,像一尊刚从海底打捞出的大理石雕像。

李盈洲很不满意:“往回走点嘛。看看屁股。”

兰璔骂道:“钓你的鱼!”

湖水冰凉,但天气不太冷,所以稍微活动一下就暖和起来了。兰璔第一次下这么清澈的湖,在水里睁眼都不会感觉刺痛,不由踩着水一路往外,游了几个来回,洗净了刚刚被李盈洲纠缠出来的一身汗水,立刻就清爽了。

脑子也更加清楚。想到刚刚的怪事,有点好笑。

已经死掉,却时而活动的东西……

他暗自摇了摇头,沉进水里把头发弄干净,又在水里呆了好一会儿。他长久地沉下去,直到肺部灼烧、水底白沙闪烁,才浮上来,仰脸就是高昂的苍穹,风海暗流,像一面天生地长的巨画。灼痛的泪水,画廊的白墙……兰璔闭上眼,感觉胸口残余的隐痛在慢慢散去。一切都重新变得安静了。

他毕竟独惯了,有那么一会儿把李盈洲抛之脑后,想一直呆在水里。

他想象自己的心跳变得缓慢,越来越缓慢,最终不再烦扰。他彻底放松,闭着眼,回忆起很多平时不会多想的事,让湖水将他温柔地托扶。

不远处传来水扑溅的声音。李盈洲钓上了一条鱼。

兰璔哗地从水面冒出头,动物似的甩了甩,潮湿的黑发在傍晚的微光中艳丽无匹。他把头发向后捋,望了一眼,李盈洲正默默拉近鱼线,犹豫了一下,举在半空,等着鱼不再甩动。他故意不看兰璔。

天色已经黑了不少。兰璔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呆了很久。

足够让另一个黏人的家伙感到无聊了。

李盈洲是个怪人。他有时候一副被惯坏了的样子,自怜自私,想要什么就要得到,得不到就甩脸色,必须他人屈服;有时候又会突然别扭起来,觉得寂寞了也忍着不吭声。

刚认识的时候,他被记者吓了个半死,还从畏怯里透出跋扈,一身无从遮掩的少爷脾气。现在两人熟了,他反而越来越拘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他对亲近的人都这样么。

“……”

兰璔甩了甩水,把放在石头上的衣服都拽下来,快速洗了,拧干后丢到码头小屋边上,手一撑就爬了上去。这里当然没有浴巾,他湿淋淋的,真跟个上岸的海妖一样,踩着水印子进了屋,翻工具箱。

没一会儿拿着火柴出来,拎着潮衣服往岬角走,一边走一边捡树枝。

这时候夕阳基本下去了,虽然还没全黑下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昏暗伤感的灰蓝中。李盈洲心里闷闷的,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浮游的草色、岩色里,只有他苍白赤裸,若无其事地行走,像是一个幽灵,又像伊甸之初的亚当一样美丽而不知羞耻。小小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兰璔高挑流丽的身体缓缓摇曳在暧昧浮动的背景上,宽肩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