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奏折的手微微颤抖。
江南道流窜的“玉沸丹”几乎掏空了地方商贾的银钱,令他头痛不已,而若太子便是这个源头……
只听“喀”的一声咳,宸明帝的血喷溅在睡袍上。韩妃惊叫一声“圣人”,身后的内侍们一涌而上,扶住了将倒未倒的宸明帝。簇拥之中,他虚弱道:“郑福,去传召太子,立刻传召太子。”
一行人涌进了殿,竹素方敢招呼跪在身后的宫女,李焕抢先而至,抱过襁褓,他看着萧云如,见她单衣赤足的样子,震动至极:“你……为何连那等前事都说出来?你日后在宫中如何立足?”
“殿下觉得臣妾不敢,是因你我虽结为夫妻,你却不了解萧云如,如今你终于了解了我,我很高兴。”萧云如疲惫至极,却是笑道:“我这一年,本就是偷来的,如今恩已还了,不愿再阻碍殿下与宝安公主厮守。”
说着她精疲力尽,昏倒过去,李焕一把扶住她:“将王妃送回去,我去求见父皇。”
宫女们七手八脚将萧云如送回燕王府,群青方脱了身,转身走在宫道上,反刍萧云如的话。
夜中高耸的宫殿宛如一只只蛰伏的巨兽俯视着她,她脑中闪过纷乱的画面:年少时她跟在宝安公主身边初次入宫;宫变时混乱的宫城;时玉鸣嘱咐她的神情;闯入清净观内拔出铁剑刺向她的凶手;李玹夜中批阅奏折的瘦削身影;李玹聆听郑知意说话时的神情;画上年少时的李玹骑马围猎时的英姿。
她与迎面而来的太子轿辇相遇。李玹尚不知道宸明帝的召唤所为何事,掀开帘子时,满脸意外地与她对视。
他从来没见过群青用这种深沉的神情睨着他,她的眼眸漆黑,明亮如刀,仿佛含了薄薄的泪。
李玹叫寿喜下去给她添加衣裳,可群青没有停步,待寿喜下车,她已经走远了。
群青觉得自己走在回燕王府的路上,可仔细一看哪里都不是,她居然在宫里迷路了。
她忽然觉得很疲倦,在眼前的断壁残垣中找了个缝隙把自己塞进去,抱膝坐在了阶上。
远处马鞍上的铃声却始终不休,时远时近地徘徊着,越来越近。有人下马,提灯走近,撩摆蹲在了她面前:“娘子可是累了?”
寻到她,抓住她,不让她喘口气,似乎是此人最擅长的事。
群青不想睁眼,可还是勉强睁开。陆华亭的黑眸映着灯光,倒是衣冠齐整,容色鲜丽得灼人。
她的脸色几乎透明,陆华亭从袖中取出一袋桂花糖递来。
群青没有接,反盯着他腕上那处月牙状的疤痕:“你当时在想什么?”
陆华亭顺着她目光瞥了一眼,容色不变:“什么都没想。”
群青闭上嘴。她觉得想在此人身上找安慰实在愚蠢,便是他有晦暗之时,也不会告诉旁人。
陆华亭的视线抬起,幽幽落在她襟前绣的棠花上:“娘子在清净观中被刺伤时,在想什么?”
群青蓦然抬眼,幻痛与耻辱同时涌上心头。
旋即她想到,清净观的尸体都是他敛的,知她被刺伤何处也没什么奇怪。
群青瞥着他:“我在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陆华亭望着她的眼睛,含笑道:“我以为证据指向太子,娘子会难过。”
群青不说话了。
陆华亭唇边笑意微敛,却不防群青突然起身,将他拴在树干上的马绳解下来。随着她的动作,那匹骏马焦躁地打着响鼻,马鞍上银铃颤动,群青道:“长史骑这么烈的马。”
陆华亭没有说话,却见群青突然翻身上了他的马,双眸漆黑:“我想骑一下,可以吗。”
他还记得此女秋闱时的表现,分明是心结未消,骑不了马。果然她坐在其上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