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冷道:“殿下是太子,听闻可能有战况,为何不先考虑国祚平安,却要先考虑我担心谁?”

李玹一口气堵在胸中,却是一笑:“原来本宫让你失望了。”

群青的确有几分失望。她早已意识到李玹并非上一世百姓印象中的温仁之君,但却还是希望他能与燕王有所区别。她抬头,眼中倒映着明亮的烛火,竟有几分脆弱:“殿下,臣经历过国变,明白金戈之下,任是公主王孙、官宦之家,都如土沙。我留在宫中做女官,是想堆好一个沙堡,不愿争来争去,弄倒了它。”

李玹凝视着她许久,面色复杂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要记得:便是有所牺牲,也必须先分明沙堡的归属,才好堆得更高。亘古以来,帝王之道。”

得到这样的回答,群青不再言语。电闪雷鸣中,她行一礼,快步离开东宫。

李玹靠在椅背上,从窗外看到她离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他面上没有表情,蓦地将桌上镇纸拂落在地。

“去召王镶,让他带人去云州。”良久,李玹淡声吩咐寿喜。

寿喜匆匆而出,响动惊动门外的孟光慎,他听得李玹命令,大步迈入殿中:“殿下,为何出如此昏招?”

风雨如晦中,李玹批阅着奏章。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甚至有几分释然的笑意:“本宫是太子,做太子的决定;如今既然监国,做的便是国主的决定。”

难道有国主愿意让江山失地,黎民蒙难?

孟光慎瞧了他一眼,旋即道:“殿下可别昏了头,你只是监国,这国主之权,圣人想收回,随时可以收回。云州叛乱、燕王蒙难,贪墨与燕王两桩事便都解决了。这一城折损,事后可追,若让燕王回来,便麻烦了。”

“原来太傅早就知道云州有南楚的人。”

孟光慎听出了责怪之意,唇线微微一绷:“殿下一心想做光风霁月之君,难道忘了那件事吗?”

李玹的手猛地一颤:“太傅威胁本宫?”

“想要做仁善之君,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要有那件事在,殿下就不是昔日那个无暇的皇子,又何故自欺欺人?”

孟光慎大步出了门去,宝姝不安道:“阿爷,你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为何殿下摔了东西?”

“这件事情你不必管。”孟光慎拍拍她的发顶。宝姝惊讶地发现,不过一年时间,阿爷青丝间丛生的白发,如同神像上裂隙中漫生的青苔,竟令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阿兄之死、桩桩件件细细想来,都是使孟家崩落的雪片。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圣人一直不喜燕王,即便太子有错、我们有错,多年的好恶,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是吗,阿爷?”

“你说得不错。”孟光慎微笑,“人心是最偏颇的。只要圣意不改,燕王和陆华亭,便一辈子都别想染指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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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在宫中书架中寻觅,终于找到了记载缂丝绣的典籍。缂丝绣是民间发明,虽然进献给昌平公主,却并未普及,只在一本内侍做的宫记中有记载。

然而踏入崇敬殿内时,尚服局的女官们正分列在两排绣架前,赶制双面绣。

“是谁让你们绣双面绣?”

女官们道:“殿下的旨意下来,暹罗戏蝶的事交由孟良娣负责了,孟良娣命臣等赶制双面绣,免得宾使着急了。”

说着她们急忙继续赶制。群青站在一片飞针走线声中,又一次有了被排除在外之之感。她问朱馥珍:“你可曾告诉大家,那张暹罗戏蝶的画上其实是缂丝绣?”

朱馥珍道:“方才我提了,大多数女官甚至没有听说过这种绣法,自是难以信服。”

群青翻开宫记,给她看上面的图画,那把暹罗戏蝶的扇子就在其上,朱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