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底是一册手札。
待看清是记录陆华亭的手札,群青登时将它投入火盆中。
火一下子跃起,吞噬着纸页,橘色的光,照亮着她发烫的面颊。
群青抱膝坐在地上,仿佛又感受到伤口处的幻痛,脑海中浮现出与陆华亭那段惊心动魄的交锋,鬓边奇异地沁出热汗来。
奇怪的是,经历了宝安公主的背叛,原本对陆华亭多年入骨的恨意,反倒随着立场的崩塌,慢慢如云烟而散。
他不过是尽了他身为谋臣的本分。
但此人也确实是世所罕见的难缠和可怕。
既不复国了,此生不要招惹这个人。躲着他走,人生便少了大半危险与折磨。
打定了主意,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
群青拿起伤药,又从篾框下取出钥匙,扭开北库门,小心地钻进北仓库内。
群青会点数,能不用纸笔便将绸缎的数量记清,颇得章娘子宠信,被指派看管北仓库。她的阁子本是北仓库库管的住所,正因如此,有了独住一间的机会。
群青在堆好的布匹之间弯腰行走,走到一处,搬开靛蓝色布匹,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四下,随后吃力地挪开暗砖。
那下面,趴着一个着浅青官服、衣襟染血的男人。
*0418修文:增加背景信息。
[6]第6章:一定要面见陆长史。
男人听到声响,马上动弹起来。
“抱歉,今日耽搁了一下。”群青将他拖到了矮窗边,把窗户打开条缝。她知道藏在这狭小黑暗的地方,对寻常人来说也是件难熬的事。
“我要冒犯了。”
“……某也没等很久。”男人沙哑地回道,因感觉到后摆被她撩起,立马闭上嘴,耳廓通红。
刚刚及冠的宫学博士苏润,说话还带着几分南方乡音。换药时布帛粘连伤口,他痛得得咬紧牙关,却没有发出声音。
群青只顾查看伤口。说实话,打成这样,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何况她还分神留意着门外的声响,便更无其他的心思了。
苏润后脊最深的伤口已止住血,没有感染,群青撒上药粉,将他的臀和背用干净的布裹缠起来。这几日换药次数逐渐减少,再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不会再危及生命。
管到这里,应该够了。
群青想。
她的医术本来就浅,不能治好,只能保证不死,就像她给自己处理伤口一样。
苏润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她不说话,脸越来越热,打破这份寂静:“那个,娘子,那些人……有没有去某的阁子内,看我死没死?”
毕竟是三年前人与事,群青想了半天,才寻回几分记忆:“有。有人每日来送饭。我在你的阁子内放了泔水,她们嫌弃气味重,便没有进屋,应该没人发现你不在。”
“多谢。”苏润很轻地说,又暗暗冷笑,“那些人只怕以为,过两天就可以给某收尸了。”
他艰难地扭头。因伤在腰臀,只好趴着,不能看清群青的相貌,只能感觉她的气息和温度。今日她的头发竟然散着,丝丝缕缕地垂下来。
群青将药滴在碗里化开,喂给他,苏润就着她的手喝了,那柳条一般的丝缕便不住地触碰到他的脸颊。
只听群青说:“喝完这个,你走吧。”
苏润呛住。
“此药是行军打仗所用伤药,服下后能让你暂时感觉不到痛。午时宫道无人,你自己走回你该去的地方,之后我们便分别吧。”群青望着他,尽量不带感情地说,“前天给你换药,被茴香听见了,今天是她,下次便是我。你留在此处是麻烦,会连累我。”
那叫茴香的宫女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