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行车停在厂房外的车棚里锁好,严淑芳领着周知意往厂房里进,“你别紧张,牛主任人很好的。”

周知意点点头,她当然不紧张,大学时每门课程结束时都要向任课老师汇报自己的作业,讲灵感源泉、设计理念,她只当这次也是一次结课汇报,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高耸的锯齿形框架构建出了厂房顶部的采光天窗,穿着靛蓝色工作服、戴着帽子的女工们奔跑在无数轰隆作响的机械机器间,熟稔的拔纱换线,空气中的白絮在明亮的光线中轻飘飘的缓慢升空,这一切仿佛是一副彰显刚与柔、力与美的宏大的生活画卷。

严淑芬朝着一道不算高的背影直直走去,对着这个和其他女工无甚差别的女人喊道,“牛主任。”

那人转过身来,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但眉眼中却显露出几分坚韧。

严淑芬和周知意说着悄悄话,“可别小看她,牛主任在我们厂里可是被称为‘开荒牛’的厉害人物,五八年的时候,她才十七八岁就已经接受过培训、进厂带学徒了,可以说是陪着二纺厂成长起来的。”

牛小菊朝两人走来,因着扬起的笑容,脸上的纹路更为明显,对着周知意十分热络,“我本来还以为是小严说得夸张,哪有那么年轻有为的女老板,没想到看到真人才知道是我狭隘了,不只年轻有为,人还长得这么靓。”

周知意笑得明媚,更加真诚的夸回去,“我在您面前哪里能当得起‘年轻有为’这四个字,我都听淑芳姐说了,您十七八岁就能带学徒了,比我现在还小好几岁呢。”

严淑芳被两人这番夸张的商业互夸搞懵了,茫然的眨眨眼。

各怀心思的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机锋。

“小严说你要赞助我们车间在劳动节文艺汇演上表演用的裙子,我看了她拿来的那裙子,可真漂亮,”牛小菊很是客气,诚意满满的说,“哪能让你白送呢,我向上面领导申请了一下,需用的十六条裙子我代表厂子向你购买。”

周知意连连摆手,推辞道,“那怎么能行,我都已经说了是赞助,是免费提供给女工们穿着表演的。”

给钱那她怎么好意思再让女工们帮她推销自己要售卖的这款扎染裙呢?

牛小菊仍坚持,“那怎么好意思,这又不是一条两条裙子,该多少钱就该给你多少。”

不收钱这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更过分的请求。

严淑芳呆呆的看着两人仿佛推拉般的交涉。

最后还是周知意没坚持住,求饶般的直说了,“牛主任,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这也不是完全只是做好事,也想借纺织厂办这样大的活动推广我这款扎染裙,裙子是免费提供的,但有个小要求,如果有人问起,麻烦提我一句,就说是我在卖的,帮我宣传一下。”

牛小菊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她也是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年轻,居然还挺滑头,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回合的机锋,她也坦诚相待,“不瞒你说,我坚持要给你钱也是有我的目的。”

她停住话头,牛小菊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四十多岁的人仍然觉得臊得慌,“十六条裙子的钱算是表达诚意,我是想请你教教我们厂子里你染裙子的这种技术,你放心,纺织厂会按照技术顾问岗位给你发工资的……”

牛小菊说不下去了,她整张脸都臊红了,觉得自己有些无耻,那裙子上染色的手法连隔壁染织车间的主任钟家佩都没见过,一定是这姑娘家传的技艺,她竟想让对方教给纺织厂。

却不想周知意直接痛快的应了下来,“可以啊。”

这下换成牛小菊傻眼了,“你答应了?”

“对啊。”周知意点点头,学校年年开设扎染课、要求每一届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学习扎染,就是想让更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