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大的厂房似乎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安静祥和在做西装的缝纫女工们, 一边是激烈争吵的设计师和版师。
“衬衫领哪有立领的?也太奇怪了。”
“戴师傅你就不能无脑按照我图上画的做吗?”
姚海林伸手按下卡式录音机的开关,里面的磁带转动,悠悠的深情歌声传出,盖住了些许背景音的争吵声。
「如果命里早注定分手,无需为我假意挽留,如果情是永恒不朽,怎会分手,以后让我倚在深秋……」
晚上,周知意拖着身心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整整一个白天,她才磨着戴向东打出了一个纽扣领衬衫假领子的版。好多次,周知意都想直接自己来打版,这种简单版型她也会做,但戴向东好像在防着她,既不让她动曲线尺,也不让她动桌上的纸笔,生怕周知意抢了他的饭碗。
简直是心累的一天,好在姜玉芝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
在抱着脸盆相偕去公共澡堂洗漱的路上,姜玉芝悄悄对周知意说,“你托我帮忙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周知意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眼睛一亮,“找到了?”
她拜托姜玉芝的事情就是房子的事,一个独身的年轻女性想要在这个年代租房,不只危险,而且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房子。周知意也是和姜玉芝闲聊时听她提起,姜玉芝她哥哥和嫂子两人在外租房住,便想到了找他们帮忙。
这时候的人们似乎都被“住房紧张”这个问题困扰着,是真正的“蜗居”。
像姜玉芝她家,住房只有六平方米,据她所说,她家有“三大怪”,叫做“床上床、腊月挂蚊帐、一夜不翻身”。房子进深不过四尺,一进门便是两张摞在一起的床,组合成上下铺的模样,但间距狭小,人躺在上面几乎不能翻身。
姜父姜母就是在这狭小的空间将两个孩子磕磕绊绊的养大了,因为住得实在是不方便,大儿子姜佑青和纺纱厂女工严淑芳结婚后便一直在外租房,只等单位哪一天能够分房子给他们;而小女儿姜玉芝,则是常年住在制衣厂宿舍。
“我哥说他隔壁那家人刚搬走,他可以把那房子租下来,再转租给你。”姜玉芝说道,“他不会多收你房租,和他租房一个价,还是十块钱一个月。”
这个价格相当于当下普通人一个月四分之一的工资了,但周知意想了想,也还可以接受,“可以。”
姜玉芝接着说,将房子的情况说清楚,“我哥住的那块是城中村,环境一般、房子也一般,因为住的人多还有些乱,所以房租相对便宜些。”
本地人住房尚且困难,这几年又因为打工热潮,大量外地人涌来新宁市,在外租房的人多,房子又贵又难找。
姜玉芝看了周知意一眼,迟疑道,“你……真要在外面租房?”
“对啊,”周知意点头,“我都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工作了,就算玲姐人再好,我也不好再继续住在制衣厂宿舍。”
姜玉芝想起这几天发生在工厂的争吵,“是因为戴师傅吗?”
“不完全是,”周知意说,“主要是我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半明半暗的深蓝色夜空,微风吹过春花烂漫,昏黄的路灯下不知是周围那个制衣厂的工人正聚在一起打牌,输过一局的男人顶着一块砖头,正紧张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牌,对面的同伴叫嚷着,“快出牌啊。”
三五成群的女孩们散着一头湿发,讨论着什么,发出清脆的笑声。
在这样一个平静又热闹的夜晚,周知意问姜玉芝,“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或者你有没有什么理想?”
从未想过这么深奥的姜玉芝一愣。
周知意换了个浅显些的说法,“这么说吧,你有想过未来几十年怎么过吗?就像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