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桉依然垂着眸。

艺术吊灯并没有悬吊在饭桌正中央, 长短不一的灯光在实木桌面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末端从搭在桌面的手臂往上延伸,越来越淡地笼罩在陈桉脸颊。

衬得长睫投下的阴影很深, 也流淌出几分落寞来。

应倪承认自己有点过分,但也不否认他很小气。

“杀了你”“要你命”“去死吧”不就是口头玩笑么, 而且也是顺着他的守寡话题顺势脱口的罢了。

难道她还能摇头说不想你守寡之类的像是表明她离不开他的回答吗?

缄默须臾,抿唇扯了下嘴角。

“不吃了。”她将碗从跟前推开, 瓷碗底端在实木桌面划出一道不算短的划拉音。

其实她没必要做这个动作, 直接起身离开就行。

引起注意的心思有些欲盖弥彰。

陈桉终于有了反应, 微曲的指节在桌面轻轻地点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仍然垂着头。

像是陷入阴影里很难挣脱,过了一会儿,才微张唇“嗯”了声。

声音很淡很低, 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过一样,多说一个字就疼。

见他这反应, 应倪不自在地咬住下唇缓慢轧过。

想想原因,大概是新婚第一月,同居第一天, 就发现新婚妻子恨不得自己赶紧死的透骨酸心吧。

醇净的白粥香早已消失殆尽, 连同咸鸭蛋的熟成味道。回忆起来, 都有点味同爵蜡。

应倪浑身上下像感冒又卷土重来般不得劲儿,但她清楚, 自己的烧在陈桉回来前就退了。

“还有鸭蛋吗?”她想了很久才憋出一个听上去比较自然的问句。

陈桉摇头

简单的动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本来平时不说话时面相就有点冷凶,这会儿看着就愈发冰冷了。

“……”

应倪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等了几秒也不见对面开腔,于是站了起来。

不过将椅子往拉开时又顿了一下。

像事先没这个打算此刻才闪过念头般的,很突兀地俯身将装咸鸭蛋的碗叠在粥碗里,两手捧着端起来。

陈桉果然跟着站了起来。

“放着吧。”他伸手过来欲抽走碗,“我来。”

应倪心里那股不自在劲儿消减了几分,使坏地十根手指头用力攥碗,被陈桉使劲儿扯了几下后才堪堪松手。

陈桉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往厨房走去。应倪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犹豫什么,直到厨房水龙头打开,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才迈脚跟过去。

“你要洗碗吗?”她站在门口,半边身体隐在玻璃门的门框,模样莫名看着有点探头探脑。

陈桉明显不太想搭理她,只用眼尾那点余光飘过来。

那眼神像是在说他都已经洗完一个勺子了怎么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应倪将玻璃门完全推开,走到他身后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有点讨好地道:“不是有洗碗机吗,为什么不用它洗?”

陈桉将洗过一遍的碗放进隔壁槽子里过清水,跟听不见她说话似的无情。

应倪又走近一步,盯着他的胳膊肘说:“我看你买了许多菜的,是晚上吃吗?还有玉米对吧,糯玉米还水果玉米啊,我只吃”

说到这儿,陈桉的身体侧向了另外一个水槽,连侧脸都看不见了,只留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对她。

“……”应倪停了下来,觉得自己没话找话的行为有些可笑。

嘴角向下耷拉,站成了座雕塑。

这时,陈桉轻飘飘投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