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义父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果然,拜燎烟所赐,他精心筹划半年的计划功亏一篑。(当然燎烟不进来,陈茗也未必避不开那几支毒箭,但毕知梵打算把这锅推到他头上)
那场刺杀里,毕知梵好不容易培养起来亲兵折损数不少,全被陈茗枭首挂城楼,他当时的心都在滴血。
毕知梵报复心很强,然后就把他们的头抢走了,顺便干掉了城门守卫,结果就被追得像条狗。
他习惯了刀口舔血的逃亡生涯,但他万没想到他有几名心腹已被毕敬甫策反。
在归去途中,那几名心腹用能迷倒一头大象的药把他放倒。
毕知梵问:我自问待你也不薄,为什么?
心腹回:梵都统在安南道如日中天,自然亦是我等晋职的拦路虎啊!
毕知梵铁枷缚身,被直接押赴回天河府。他的好义父跟会变脸一样,以贪功冒进、有违法令的罪名把他扔进刑狱。
安南道内,毕知梵经营十数年的部曲势力是一大块肥肉,在不能消化掉以前,毕敬甫不敢当即杀他。
就折磨他。
折磨他到骨肉支离,亲眼看自己腐烂。
不久,他被装进麻袋,被当作一具必死的尸体送给了陈茗。
而燎烟,被陈茗深藏的他的这名男妾,毕知梵临死前死狗般倒在台阶下时,眼神已经溃散,飘来飘去,直到落定在他身上。
最后一眼,气息奄奄的毕知梵如烟般想,他的视野倘若残留的是一名不那么面目可憎的人。悲悯的人,一点慈悲照在他身上,死亡似乎也并不可怕与令他怨恨。如此,他便不会坠入无间。
小郎君看他一眼,则指着烂肉滂沱的他,对陈茗斩钉截铁地说要求:“我要他!”
毕知梵恍惚且冷淡地想:要他亦无用。
毕知梵终究是活了过来,重新杀回人间。
七情六欲也同时杀了回来。
除却满脑子怎么反杀安南道、清除叛徒的算计,还能分神想些别的。比如,毕知梵无比妒恨陈茗,诅咒过他不下一百次,妒嫉使人丑陋,他还可以更丑陋;再比如,他老脸丢的那叫一个一泻千里,疑是银河落九天哇,无地自容到顶,尴尬到想死,万分讨厌陈茗那跟娇滴滴一点儿不沾边儿的蛮妾。
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战报不断传来河东道议政的机构,陈茗在外平叛杀的是天昏地暗。
吏治腐败,赋役繁重,赏罚不均,朝局动荡。天子驾驭不住权柄,四地军阀割据混战,曾臣服的外邦也纷纷想入主中原。说句不好听的,虽然陈家人都很狗,倘若没有太原陈氏数代当定海神针,天下早就兵连祸结,烽烟四起。
这次的叛乱在襄南一带,连年旱灾,朝廷无救济,许多良田被豪族侵占,良民转变流民,被迫落草为寇。此地向来为科举大省,即便为寇,谁家没偷摸养两个读书儿郎?当地民风彪悍,三十年内,天子安排过来的节度使没一个坐稳过位置,大部分在半道被当地大族暗杀,剩下的全是酒囊饭袋,空有名头,无丝毫权柄。
官场黑幕人声鼎沸时,一名落第书生直接举刀砍了混在娼寮的节度使,自封襄南道节度使。
愤怒让人如烈火中烧,老天爷都感动,给了他气运。
跟当地大族干了起来,干赢了。
纠结的流民、盗寇摇身一变,换上黄金甲,悍不畏死,气势汹汹跟周边不服的武将们继续干。关键是群魔乱舞的武将们谁都想当节度使,没想到一个书生竖子竟然敢自封?
那一带乱的是兵革满道、尸积如山,食腐的秃鹫跟乌鸦遍野地飞。
叛乱快收尾的时候,山野道旁无人理会的桃花亦绽开。
缤纷鲜艳挺拔着绽放,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