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抬起,一时眼睑轻敛。
春风抚弄大地,正是万物勃发之时,草色轻轻,停在其上的马车碾出几道浓绿。
宫中所出车马亲贵,皆是金丝玉缕,华贵无匹。
唯有那被宫人搀扶下马的白衣之人,发丝如墨,眉如远山,似是病骨支离,难以为继,却是冰肌玉骨,如仙人般坠落凡尘,在这片华贵之地上,宛如不合时宜堆砌的冰雪,轻语浅笑,耀眼的刺目。
“那是谁?”江无陵询问道。
“这,奴才不识。”跟随的小太监看了两眼,却是不认识。
宫中贵人颇多,一个只在方寸之地活动的小太监即便听说一些传闻,也无法辨认。
而可能告诉他的刘福已经走远。
在各监太监面前被捧着的人,在皇帝面前也是随口陪着笑的,只是皇帝不问,他也不强行凑前,极是甘愿在掌印太监周子安的身后当个背景板。
扎营完毕,亲贵皆聚,江无陵看了一眼已被扶在皇子行列之中跪地参拜之人,算着他的排行。
此次帝王出行,带了十子。
太子齐云瑜,皇三子,三十岁左右的年龄,柳皇后养子,已为储君,为列首。
皇四子齐云琥,二十七八的年龄,康妃所生,排其后。
皇五子齐云珀,与四子同胞而生,再次一位,长的却不十分相像。
皇七子齐云瑁,顺妃所生。
皇九子……九子齐云珏,王美人所生,天生病弱,体力难支,难以长寿之象。
江无陵未必人人都见过,但他记得很清楚,宫中贵人若是记不清,得罪一次,命就没了。
竟是九子。
“江公公,晚膳那边得您去安排。”小太监过来禀报道。
“知道了。”江无陵转身,去吩咐备食了。
各方参拜,亲贵皆聚,元宁帝虽舟车疲惫,但山呼万岁之中,一眼看去皆是俯首之人,又让他的精神提了起来。
平时不得见之人,一时相聚,竟是后宫和睦,父慈子孝。
“妹妹坐车许久?身体可还舒服?”柳皇后问道。
“劳皇后娘娘记挂,臣妾身体无虞。”
“娘娘此胎安稳,想来定会为陛下诞下个聪明懂事的孩儿。”
“太子最近这几件差事办的不错。”
“谢父皇赞誉,儿臣定当恪尽职守。”
“云琥领兵也颇有成效。”
“谢父皇……”
元宁帝一一问过,席间各人面上带笑,只有眸中思绪万千,在看向帝王附和时,又是一片的真心诚意了。
“云珏一路舟车,身体可还好?”元宁帝看向九子时声音缓和了不少。
虽为父子,却是长久未见,印象中还缩在襁褓中哭的像小猫一样的孩子,好像转瞬之间便长大了。
虽是病弱,但眉目如山水,确有他母亲当年初入宫时的惊艳。
一时得见,倒是忆及从前。
“多谢父皇关怀,此行安排妥当,儿臣觉得身体更好了些。”云珏略微转身行礼道。
他明显气虚不足,可声音却像雪水融化流淌一般清凌悦耳。
后妃观察,见此情状,眸中之色颇为心安。
再如何得帝宠,活不下来也是枉然,就像柳皇后的嫡子,嫡长之子何其尊贵,帝王为之大赦天下,喜不自胜,却是三岁未过,直接夭折。
而皇后再不能生,只能以养子养于膝下,再如何看着亲近,也隔了一层。
“好。”元宁帝十分满意自己所做决定,又思及以往道,“你母亲可来了?”
此问题一出,局面一时有些静默,周子安略微蹙眉思忖。
元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