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点了头,却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脚下一步都没动。
周氏一愣,转念之间想起了什么,笑着嗔了一句:“嘿哟哟,你小子还怪灵醒的!”
周氏一边笑,一边从刚刚那个旧钱袋里,掏了三十个铜板出来,数了两遍之后,递给五郎:“若是超了这个数目,你就让五嫂子再拿下去点儿。”
五郎爽脆地应下了,用两只手将三十个铜钱紧紧握住,迈着大步、稳稳当当地走了。
周氏一直看着五郎走出院门,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开始干活儿。
这回她没指挥别人,而是自己亲自动手,把家里的黑芝麻、白芝麻,都拿小锅炒熟了。炒得香气四溢,让大家伙儿闻着那香气,忍不住一阵流口水。
稻花她们几个小的,也被周氏分派了一项活计砸松子、给瓜子剥壳。
枣花的小手指头嫩嫩的,剥壳很费力,费半天劲也剥不开一个。
但稻花剥开了,她拿起来往嘴里塞,倒是麻利得很。
稻花笑眯眯地看着,一点都不拦着。
不但不拦着,她还把自己剥好壳的瓜子仁分做两堆,比较小的一堆推给枣花,比较大的一堆塞进菱花嘴里。
老五媳妇儿程氏恰巧看到了枣花抓了一把瓜子仁儿往自己嘴里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只笑了几声,她就一脸严肃地板起了脸:“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小丫头,赶紧出去玩会儿吧!这点儿活儿让你们干的,剩下的倒不如你们吃掉的多!”
原本发现这边的状况,正要开腔呵斥两声的周氏,听了这话,顿时白了程氏一眼:“大过节的,你嚷嚷什么?”
不过她倒也不敢让孩子们敞开了吃,那样原本备下的材料可能就不够了。
周氏转过脸,慈爱地笑着:
“一人再抓一把,出去玩吧!”
兰花笑得甜甜的,应了一声“哎”,伸出两只手,抓了一大捧瓜子。
菊花怯生生地跟着姐姐,也抓了一把。她手小,动作又慢,只抓了几颗就不敢再拿了。
稻花笑呵呵地左手抓了一把松子,右手抓了一把瓜子,喊上了不敢动手的菱花和枣花,催促她们快点。
菱花看着稻花的笑脸,顿时胆大起来,两只手各抓了一把。
枣花还忙着吃呢,压根没顾上动手。
见菱花已经抛下了自己,追着稻花出去了,急忙脚步蹒跚地跟了上去。
几个孩子一起乐颠颠地去找夏老爷子了。
夏老爷子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个小孙子,将竹篾破开,砍成细细的小条,一板一眼地拿来扎灯笼骨。
夏老爷子一双大手,宽阔粗壮,指节上有很多皱纹,手掌上和指头上,布满了老茧、裂口、伤痕,怎么看都是一双常年劳作的粗糙的手。
然而这双手,却有种与它的外表极不相称的灵巧。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夏老爷子就编好了一个六角灯笼的骨架,又用面粉打了浆糊,把前几天特意买来的红纸,贴到了灯笼外头。
等到灯笼上贴的纸晾干了,天色也黑了下来。
夏老爷子用一根线香点燃了蜡烛,往灯笼最中间的那个“窝”里,滴上两滴蜡油,再稳稳地放上蜡烛,摁了两下,牢牢地把它固定住。
蜡烛晃晃悠悠的光,就透过红纸,轻轻地洒了下来。
把周围的人的脸和手,都照得迷迷蒙蒙,覆上了一层暖暖的红色。
夏老爷子兴致勃勃地搬了梯子架在墙上,拎着刚刚做好的灯笼,挂到了院子里的灯笼杆上。
一阵风吹过,灯笼晃了两下,里面的蜡烛也跟着晃了两下,却依旧稳稳当当,没有栽倒,也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