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塔拉接过康宁的茶杯,见里面还有余茶,他就着沾了口脂的杯口饮尽,还卷了里面的茶叶在口中咀嚼。
“林中牧民丧葬习俗就是人死了打个棺材,收捡了身前喜爱的物件,再杀了马,取了马首一同放进棺里,再悬挂在树上,三年后取下燃火烧成灰烬。至于我们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人死后就放在勒勒车(牛车)上,赶着勒勒车去放牧,中途尸身掉在哪儿,就在哪儿挖个坑给埋了。”塔拉解释,他在大康也偶然旁观过中原人的丧葬事宜,相较鞑靼来说,繁琐许多。
“我们崇尚长生天,吃的穿的用的都来自大草原,她是我们的母亲,我们能生存得源于她的恩赐,死后也要葬入地下,滋养了草原。”塔拉双手交叉置于脑后,他很自豪地说:“以后我要是死了,我也要埋葬在草原里。我是如此厉害的一个人,死后身上长得草肯定也比别处旺盛,开春后肯定能引得牛羊舍不得离开。若是长了开花的草,夏天还有蜜蜂来采蜜,嗡嗡的,绝对热闹。”
康宁微笑听着,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鞑靼人是比较野蛮,过得挺糙的。心思不细腻,没有文人的风骨和浪漫的情怀,不会悲春伤秋,不会吟诗作画来赞美辽阔的草原和漫天的大雪。但今天,她在塔拉身上看到了漠北牧民特有的粗野的浪漫,他不会引经据典赞美草原,但草原却是住进了他心里,随着生长,也刻进了骨子里。
“不用祭拜吗?后人怎么找到你?”康宁靠在他身上,对他的打算不发表意见,而是问:“还是在漠北没有祭拜先人的传统?用祭敖包代替了?”
“你们中原人祭拜先人的目的是为了啥?祈福?祷告?怀念?那意义也差不多,我们祈福和祷告都是祭敖包,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牲畜兴旺。”塔拉吐掉茶叶,继续道:“我们对先祖没中原人的执念,但也不是不祭拜。埋葬的时候用刀割破小羊的皮肉放血,来年母羊和小羊在某个地方哀鸣,那就是我们先人的埋骨地。”
“那怎么不立碑做个标记?羊若是生了病死了,岂不是墓地就找不到了?”康宁疑惑。
“顺其自然,羊死了也就缘尽了,就是羊不死,也不是年年都要去祭拜的,只是放牧的路上遇到了,就敬上一碗马奶酒。当然,也不是没有树碑做标记的人,但草原太大,开春出去放牧的时候你会发现,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尽是草。一年两年还罢,时间长了,风吹雪埋,再有野马野骆驼在草原上奔跑,踩倒踢断墓碑都是常有的事。”
康宁瞟了塔拉一眼,见他神色泰然,恍然明白漠北牧民和大康对死亡认知有差的原因。大康王朝有悠久的文化底蕴,历朝历代都信鬼神,相信转世投胎,相信人死后会生活在另一个地方,所以有烧纸供奉祖先的传统。也衍生了不杀生求得道的佛教,和炼丹捉鬼修炼的道教。
“你呢?”
塔拉只说了两个字,康宁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我死后是要建陵墓让后人祭拜的,你若是不理解,我到时候安排人送我回大康,就葬在皇陵附近,陪着我们康氏祖先在陵宫里享乐。”康宁撑着塔拉胸膛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只是挑了下眉,她笑言:“几十年后的事了,现在谈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