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方黎期待地看过去,用着气音哀求,“求求你,姐姐……”
然而,被子里的不是鬼。
被子鼓包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然后,钻出来一个顶多两三岁小女孩。
细软的头发黏在她通红的小脸上,隔着过道,两双眼睛无声对视着。
好半晌,对面的小女孩手脚并用地下床,爬到她的床边,伸出瘦得皮包骨的胳膊,手指轻轻碰了碰小方黎渗血的指尖。
她眨了眨眼,另一只手抓着比她的手小的一块硬馒头,放到床边,推到她的手上。
然后,她又伸出手轻轻碰小方黎开裂的嘴唇。
小方黎动了动手指,冰冷的指尖和她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小女孩害羞得又手脚并用爬回到那张床上,用破旧的被子盖着脑袋。
好一会儿,她才又钻出头来,亮晶晶的眼睛挽着看小方黎。
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作用,即便连着发烧了几天,最终小方黎还是撑着活过来了。
从那一天开始,小方黎的身后多了一个小豆芽,不管她去哪里,小豆芽都跟着。
小豆芽很乖,因为不会说话,她也很少哭。
可每次哭,都是因为小方黎。
她哭得很安静,眼泪只是无声地流,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小方黎。
一开始,小方黎还每天希望那个死去的姐姐能变成鬼把她带走。
后来,小方黎希望那个姐姐鬼别来了。
……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
护士推着蒙着白布的担架从急救室的另一边门转出,金属轮轴碾过地砖的声音,让方黎所有思绪瞬间回笼。
她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白布在灯光下亮得刺眼。
在白布推到面前的时候,方黎颤抖的手死死攥住白布边缘,指甲缝里还嵌着妹妹的血迹。
李怀有些不忍心看方黎此刻的模样,他干脆走到后面的那台担架,掀开帘子,确定了陈佳遇的相貌。
“黎黎。”
萧明德轻唤一声。
方黎的手缓缓有了动作。
当白布一寸掀开,露出方懋因为农药而变了色的脸。
她脸上还有半干的血迹,维持着痛苦的神情。
方黎颤抖着手,缓缓握住她冰冷的,没有气息的手指。
就像那天的暴雨天一样,她爬过来,触碰方黎的手指。
方黎的眼神滑落,当手指紧紧握住的那一瞬间,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困兽最后的哀鸣。
她把脸贴向妹妹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在白布上晕开痕迹。
“对不起……”
她的哭声在冰冷的走廊悲戚又绝望。
“对不起,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懋懋,对不起。”
“对不起……”
-
医院里常有悲痛绝望的哭声,可每一次哭泣的人都不一样。
他们的痛苦在一条小小的走廊里汇聚,却又不相通。
萧明德一直把方黎抱在怀里,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腰腹,任由她死死地扯着他的衣角。
李怀把所有的手续办好,姚法医很快就来了,医生这边把所有的资料准备好,准备对尸体进行全面的检查。
法医的检查结果是重要的法律证据,检查报告是案件档案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这一步工作通常不可以省略。
姚法医在进去检查尸体的时候,看了下方黎的脸色,轻声对萧明德说道:“虽然我不经常看活人,但是她这样的情况你们得多注意,给点热乎的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