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这个愿望还没实现,奶奶便忽然撒手人寰。
她老人家去的时候,正是深秋,闭眼前,忽然说想吃糟鹅,四郎家的厨子做糟鹅最好吃,叫他们将人唤来。
荷回没吃过糟鹅,也不知奶奶说的四郎是谁,刚要问?,她便已经断了气?。
她家没钱,爹爹拿出家中一半的积蓄,也只能给奶奶买一口薄皮棺材。
荷回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人将奶奶放进?那?口小?小?的棺材里,用长生钉钉死,埋进?坑里。
自此,记忆中慈爱的奶奶,便从此成了个小?土堆。
她下葬时,身上连件像样的寿衣都?没有,还穿着?生前那?件破旧棉袄。
到了荷回的梦里,那?件棉袄就更旧了,还破了几个洞。
她在地下没钱,总是被人欺负,见着?荷回,她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她怔怔地流泪。
荷回每每半夜惊醒,脑海里都?是奶奶在底下被人欺负的场面。
她想悄悄给奶奶烧些纸钱,却发现这些祭奠用的东西有专人掌管,她根本拿不到。
犹豫了好半晌,荷回终于还是找上了李元净,在明里暗里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不出所料地遭到他的拒绝。
李元净虽感慨她有孝心,但还是将门关上,低声?告诫她:“你方才的话我就算没听到,往后也无?需再提,叫别人听到,万一传到父皇太后那?里去,没你的好果子吃。”
闻言,荷回满心失望,却也知道李元净已经仁至义尽,以他的身份,在听闻她有这样的想法时本可叫人将自己治罪,可他却没有,反而?帮自己隐瞒此事。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对李元净道了谢。
她从没想过,皇帝会派人在私下打听此事,更没想过,知道这件事后,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想法子将她带到东岳庙来,叫人为她奶奶做法事。
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一个人,瞒天过海,弄这样大阵仗,带着?一群人出来打醮,就只是为了这件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荷回嗓子眼有些发堵,竟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一颗心止不住地发涨发酸。
就算有人帮她,她也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皇帝。
明明两人之?间只是一场不应该发生的逼迫罢了,却偏偏叫她感受到几分真?心,这样强烈又炽热,不停驱散她身体里的寒意,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见她一直看着?自己,眼底还隐约泛着?水光,轻声?道:“感动了?”
这边还有人,荷回连忙收回目光,别过脸去,否认道:“没......”
皇帝幽幽叹气?,“这样还不感动,看来朕要继续努力才是。”
他一直瞧着?她,话又说得极其真?诚,荷回心中一时纷乱不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岔开话题:“皇爷怎么知道今日是祖母的忌日?”
皇帝自然能瞧出来她的小?把?戏,却只是一笑了之?。
小?姑娘面皮薄,不能逼得太紧。
“上回见你,朕便瞧出来你心情不佳,问?你什?么事,偏你这张嘴,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就是不说,朕只好自己去查。”
荷回有些意外,原来这么早皇帝便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她以为自己在他面前一直装得很好,却没成想这样轻易被他识破。
皇帝的手放到她下颚上,将她的脸轻轻抬起,“往后有何事,直接来找朕便是,记住了?”
他那?个儿子可帮不了她。
荷回抬眼与他对视,只觉得自己的防备之心正在被眼前的男人一点点瓦解。
他在要她向他保证,往后无?论遇到何事,心里第一个选择的,是他,而?非李元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