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自己是苦的,但像他这样的总是少数,大多数人的生活比他好不知道多少,应该是快乐比较多的。

他不懂公子为什么说,凡人皆苦。

书生神情漠漠,继续说:“神君虽历劫飞升,无情道却未成。他虽斩断了亲情,却又生了一味情愫,无论如何,缺了一角神格未能补全。”

小书童:“那要怎么办?”

“好办。”书生垂落的眉睫冷漠,“只要改变飞升当日,弟弟身死轮回天命,由神君亲手斩杀弟弟,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小书童有些困了,揉揉眼睛:“成神真难。”

书生抬起头,摸摸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将自己宽大的袍子盖在他小小的身上。

火光照见他眉目高贵凛然,望向小书童,眼中沉沉,声音温和,一下一下轻轻摸他的头,呢喃:“是很难,但就和生病喝药一样,若是熬过去,便再也不会苦了。”

……

孤魂行于忘川。

彼岸花摇曳,映入忘川奈河。

河水中倒影出他的脸,微风吹过,他想起自己的名字。

河中浮出三个字:温泅雪。

微风吹第二下,记忆的碎片在潮湿的水雾里袭来。

他依稀回到小时候,主人刚捡到流浪的他,给他讲故事。

讲的是历劫的神君和人间复国的世子的故事。

水雾散去,他从记忆碎片里醒来,又回到孤魂状态。

狂风骤起,将他的神魂卷入前世的浪中。

……

不知今夕何夕。

温泅雪撑着伞,走在落雪的云间城里。

他依稀记得自己寿元已尽,在忘川飘零。

但一觉醒来,现实和梦境相同又不同。

相同的部分是,他的哥哥,元天道君果然飞升,距今已经五百年。

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寿元尽了,身死轮回。

他成功筑基,有了五百年寿命可以冲击元婴。

但,以他的杂灵根,这是不可能了。

温泅雪撑着伞走来,见云间城空前热闹,人头攒动。

“……听说了吗?已经飞升的仙君临凡了!”弟子们兴奋地声音老远传来。

温泅雪停在那里,虽然还没有听到是哪位仙君,但他下意识已经明白了。

忽有所感。

一道影子笼罩他身后。

不等他回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伞柄。

清冷超然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阿弟在这里,也是来迎兄长的吗?”

温泅雪顿了片刻,才松开伞柄,后退拉开距离,向身侧望去。

他后退,是因为两个人太近了,光是背对站着就已经毫无空间,连让他回头的空隙也没有。

但这个举动毫无疑问,在别人眼中是避嫌,是界限分明。

温泅雪恭敬行礼:“恭迎元天仙君。”

整座城,上至城主长老,下至外门杂役,都低首行礼。

“恭迎元天仙君。”

大雪落下,那柄青罗伞在温泅雪松手后,神君也松开了手。

任风吹拂远去。

神君望着温泅雪,深沉的眼眸,一瞬不瞬,眼中无波无澜。

寂静无声里,城主和地位崇高的长老们都抬眼望去。

看到,神君张开手,手中浮现的本命剑没世。

众人脸色微变:“仙君可否说明,他临凡所谓何事?”

城主眉宇沉沉:“自是,了断尘缘。”

温泅雪静静望着对方执剑的手,尊贵无情的眉眼,和梦里忘川送他入轮回时一样深远。

大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