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对温泅雪而言,站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凌诀天,才是那个下一瞬就会诛杀一切的邪魔外道。
而不是,他试图藏在怀里保护的那个。
凌诀天一瞬不瞬冷冷地看着,苍白面容,失去所有的情绪和表情。
整个世界的光、声音、颜色,都不复存在。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的神墓山巅,湮灭魔刀斩去了时间之墟,斩落了天光,所以世界是惨白的。
又或者,时间并没有重启,他一直还留在那一天,那一刻。
眼前所有皆是幻境。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这么光怪陆离的情景?
凌诀天冷静地看着,无喜无悲,无波无澜。
但,世界并没有因为他的冷静,就恢复正常,颠倒错乱的幻境也并未消失。
只有光、声音、风、颜色,恢复了。
就像在证明,不正常的并不是世界,就只他凌诀天一人。
…
温泅雪轻抚着君罔极微弓紧绷的背,像是安抚一只因为饲养者陷入危险,而骤然进入狂暴状态的猛兽:“没事了,别怕,我没有受伤啊。”
君罔极的喉咙发出野兽一样的低沉威胁的声音,浅灰色的眼眸死气灰暗,望着凌诀天,像是下一瞬就会不顾一切咬断他的喉咙。
他忘记了说话的能力,理智岌岌可危。
眼中只有凌诀天挥出的剑,斩断的簪子,和温泅雪背对着那个人。
温泅雪差点就被杀死了!
因为他没能杀了那个人。
温泅雪抱着他,像抱着一具满是棱角的礁石做成的骨头。
他一下一下耐心地抚摸着他的后颈,抱紧他,轻声温和,叫他的名字:“君罔极,你冷吗?我有一点冷。”
君罔极眼底的阴郁、死气、杀戮,在这声音里渐渐退却,放空,慢慢恢复清明。
像猫科动物一样的瞳孔,淡漠,锐利,寂静。
只有僵硬的身体软化,他抱紧温泅雪,试图去暖他。
凌诀天的脸上一片冰冷孤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道侣?和他?他是……”
任何人看到那双弑杀毫无人性的兽瞳,都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是人心阴暗面诞生的,拥有神魔之心,最残忍冷酷没有温度的邪魔。
他不可能爱任何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温泅雪抱着君罔极,抬头看向凌诀天,乌黑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像海,像夜色里的湖,雾蒙蒙的安静。
那双眼睛纯粹得,倒影不出任何身影,凌诀天甚至无法肯定,他是看着自己的。
轻声平静:“我知道。”
凌诀天:“……”
温泅雪看着他,眸光坦然。
在凌诀天的记忆里,那双眼睛即便是黑夜之中都像是沁着一汪清泉,脆弱的时候,安静地望着他,像是蒹葭坠着白露,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瞬就会红着眼眶,滴落下来。
但,这一刻,那双乌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脆弱,冷静而清醒。
凌诀天忽然意识到,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很久以前,他们刚从流苏岛逃出来,躲避追杀的一路,温泅雪的样貌过于出众,他们经常会遇到一些人。
试图用武力、权势、钱财,让凌诀天将温泅雪给他们。
温泅雪就是那样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就算安静不发一言,就算冷冷淡淡,毫无存在感,就算他不曾看任何人,也,让人只要多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得到的美。
凌诀天想,那时候,他对温泅雪并不好,他一直都很冷淡。
哪怕温泅雪为他试药,哪怕他们已经逃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