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脚步声愈来愈近,俄顷,果见数丛翠竹虚虚掩映的洞门内走出来个修长身影。
待一定睛,人已踱到灯下。金相玉质的好相貌清晰显在眼前,不是驸马,还能是谁。
鹣鲽忙不迭撤身避到粉墙一侧行礼。
李偃瞧她身穿松绿袄子,认得这是在上房服侍赵锦宁的婢女,便驻足,问了一句:“她栉沐可毕?”
鹣鲽微微抬眸,视线从驸马高靴上移,机遇来的这样偶然,又这样快,她过于紧张,一时未能抬起脸望向驸马回话,只注视他腰间革带上的麒麟玉钩,道:“尚未。”
李偃刚迈一步,又听她说:“岑书姑姑教奴婢来预备传膳,想是殿下将要栉沐完毕。”
宫中规矩素来谨严,有问有答不失为错,这句话看似无关紧要,若细究起来,倒也显得多余,李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她规矩地低着头,瞧不出什么。
鹣鲽见驸马站住脚,实在窃喜,鼓足勇气抬起脸,谁知,正巧擦肩而过,驸马举步前行,半点眼风也未留她身上。
她注视着驸马渐渐远去的身影,感到惋惜,再想驸马望之俨然的俊美容姿,顿时脸热神驰,心在腔子里突突地跳,仿佛是要蹦出来跟随他去一样。
直到看不见了,鹣鲽慢慢平复下来收回视线,心事重重地往月洞门走,想自己千里迢迢来到禾兴,人生地不熟,倘或再攀附不上驸马,又该何去何从呢?
自幼父母双亡,由叔叔抚养,叔叔家里不富裕,十三岁那年,因生的好,被一财主看上,婶娘收了丰厚聘金要将她发嫁,她不愿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做二房就逃出来,阴差阳错进了宫。
宫中规定,未有官职的侍婢年满二十五岁谴放出宫,可自行婚嫁,她今年已十九岁,用不了几年就得离宫。她既没有亲爷热娘,也没有兄弟姊妹,无依无靠独身出去,立足都是问题,更何谈寻摸个好夫婿。
是以她不愿离宫,自认有几分容貌,痴想前朝林贵妃是针工局绣娘出身,为什么她不可以?
只是没成想,好不容易走到御前,才一夜……就被主子安排随公主来到禾兴。
单论相貌,驸马自是她生平所见男子中翘楚。方才惊鸿一瞥,只一眼便教人怦然心动,无人能比及。
偏偏这副好皮囊的主人身份是依附皇权而活的驸马,如果她攀上,公主可能容她?
宫里人人都说长公主西施脸,菩萨心,今儿见了虽的确如传言般温柔和顺,可世上哪有女子愿意同别人分享丈夫呢?
公主身份尊贵,不比寻常人家的主母依从夫婿,不能做主。这府内上上下下的生杀大权可都在公主手中。
思忖间,鹣鲽逶迤进到院中,这膳房是单给公主备膳的,她是头次来,不承望竟这般大,整整三大间房舍建造的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宛如小殿。
此时廊下数盏宫灯俱是亮着,她顿住脚步,缓缓抬眸,看向屋檐四角,那精细上翘,灵巧轻盈犹如飞鸟展翅。
她何尝不想展翅高飞,可恨命运不公,有人生下来便高高在上,而她只能活在别人脚下仰承鼻息。
禾兴比不得京城繁华,一旦到了年岁离开公主府,景况便更加凄惨。
唯有千方百计的想法子留下才行。
有主子做靠山,想必公主也不能随意打杀了她。
况且主子许诺过,差事做好不会亏待她。
鹣鲽迈进灯影中,将心中顾虑抛诸脑后,打了定主意。
将传膳的话告知膳房管事太监后,鹣鲽回到上房,见暖阁的门关着,隔着霞影纱朝内一望,依稀能看见有人影在内,想必公主沐浴完了,她放低声音问侍立的婢女:“岑书姑姑可在里面?”
婢女点点头,说:“正在服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