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听林太医说有滑胎之险,不由想起昨夜孟浪,深疚不迭,转喜为优,“还请大人研方用药,保住这个孩子……”

林太医拱手道:“下官定当尽心尽力。”

婢女送太医去开方子拿药,阁中只剩夫妻两人,李偃坐到她身边儿,见她脸盘气色还凑合,略略宽心,目光一垂,望向她的手,问:“换过药了?还疼吗?”

他虽不知合香珠的妙用,但这么直直瞅来,赵锦宁还是下意识用左手护住了掩在袖口下的合香珠,“不疼了。”

“我瞧瞧,”李偃握住她胳膊。

赵锦宁近来瘦的太多,腕上合香珠不合戴,随着他拉扯的动作,珠串哗啦啦滚了下来,垂在手面异常醒目。

李偃眼神霎时一黯,五味其涌心头,若非得教他品,好像除了苦,再无别味。要问到底有多苦,如啮檗吞针,苦不堪言。

他盯着她的手半晌不言语,赵锦宁本就心中戚戚,不免犯疑,“怎么了?”

李偃缓缓抬起脸,那双丹凤长眼,有形无神,阴凄凄地望着她,“锦儿……你说……我们的孩儿,该取什么名字好?”

赵锦宁眼波一滞,慢慢地、费力地勾了勾唇,挤出个苍白敷衍的微笑:“是男是女尚且不知,不如等生下来……再取。”

这句话太长,说到后半截子,她都没有力气再维持笑容,只得垂下眼,望向小腹。

她今日穿了件榴花团纹提花比甲,腰腹位置绣着一支,支上坠着三颗结了实的石榴。圆鼓鼓、红彤彤的果……寓意极好……多子多福……多子多福……她默念着默念着,忽然听他断言:“是男孩儿。”

嘴角不受控地微微哆嗦,默然心语,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百三十七章 恐有先兆流产之险

晚间,吃过饭,婢女端来一大碗的安胎药。赵锦宁为安李偃的心,当着他的面,积极喝下。黑乎乎的汤药,是真苦啊,从舌根一直苦到心里,热乎乎地泡在腹内,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感觉每根发丝都透着挥之不去的苦味。

这回,她含了两颗琉球糖,圆鼓鼓撑着两腮,一直到沐浴都没化掉。她不让婢女服侍,自己脱了衣裳,褪下亵裤,发现月事带洁净无血,果然,两顿辣宴,葵水就这么没了。

她迈进浴桶,没入温热水中,舒展开四肢坐下来,靠着桶壁阖上眼,细细嚼碎琉球糖,方品出一丝甜意。

不知是安胎药中有安神成分,还是成功“假孕”松懈了心神,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觉格外沉,只朦胧感觉有人把她抱出了浴桶,其他人事不知。

李偃放下帐幔,转身看了眼侍立婢女,婢女颔首,却行后退,将侯在门外的钱大夫请进了门。

钱大夫诊过脉,又被带至外堂回话:“确是喜脉无误,只是脉息尚弱,恐有先兆流产之险。”

话音甫落,整个堂内寂若死灰,凝结成冰。仿佛连那架青铜朱雀灯似乎都被冻住了,烛光黯然,斜斜将伫立灯前的男人身影拉得老长。

半晌,烛芯子垂进蜡油,将灭未灭之际,一声低低地冷笑破开沉默。

钱大夫抬眼,瞅见面朝灯的那张脸,阴晦如黑墨,半点血色都没有。钱大夫自那年将李偃从鬼门关救回来,便一直跟随他,数个春秋,何曾见过他这般难看的脸色。钱大夫自认医术高超却埋没军中不得重用,蹉跎多年,幸得李偃知人善任,奉为座上宾。是以一向孤高自许的钱大夫,唯对眼前后生青眼相待,此时见他郁愤满怀,竟破天荒的堪以告慰:“将军不必过于忧心,老夫看过那药渣,皆是对症良药,只要按时服下,仔细将养,当是无碍。”

钱大夫是有真本领的,李偃素来尊重,闻言转过脸,道声有劳:“先生昼夜奔劳,还请府内歇息一晚,明日再随我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