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接过那碗粥,用瓷白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热粥,柔声道:
“这粥里放了鸡丝和虾仁,味道很鲜的。”
周知韵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黎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像是阴雨天气时天际处的积雨云,阴沉晦暗。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周知韵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有一点愧疚的话,那么此刻她的痛苦和沉默让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的歉疚都消失不见了。
周知韵越是难过,黎曜越是没有办法和她共情。
他甚至有些庆幸,没了这个孩子的羁绊,她才能更彻底地回到他的身边。
但不论黎曜对那个失去的孩子是什么感情,他还是没有办法对周知韵的痛苦视而不见。
此刻面对沉默不语、拒绝交谈的她,黎曜捏了捏手心,末了,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你……不要太难过了,这样对身体恢复不好。”
他顿了顿,又道:
“开车撞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周知韵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身体僵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的脸。
黎曜低头继续用手中的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热粥。
“他的死状很惨,身上中了很多枪,浑身的血几乎都流干了,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人丢进海里喂了鱼,连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没有剩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
周知韵盯着黎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听着他没有波澜的淡淡语气。
她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那种冷意是从骨血里冒出来的,她只能紧紧地抓着身侧的被子,指尖微微颤抖着。
房间内安静极了,黎曜说完话之后也没有再开口,他手中那昂贵的瓷勺和瓷碗偶尔碰撞到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声音极为悦耳,像是某种敲击乐器发出的声音。
周知韵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不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刚好省去了一个大麻烦。”
听到这话,黎曜抬眼去看周知韵的眼睛。
他心里虽然很赞成她这话,但是他也很明白这不过是她难过之余说的伤心话,并不能真的作数。
黎曜还没想好该怎么接周知韵这话。
周知韵又问:
“你呢?你难过吗?”
她看着他,眼神沉静哀伤,里面似乎还藏着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
黎曜愣了一下,语气难得有些迟疑:
“我……当然是为你难过的。“
他舀起一勺粥递到了她嘴边,冲她浅浅勾了勾唇角,道:
“不过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很真心实意。
周知韵低头看了一眼递到自己嘴边的那勺粥,又抬眼去看黎曜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她捏了捏拳头,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涌出一种疯狂的冲动。
她想要说点什么来击垮黎曜脸上的那个笑容。
她想要在他脸上看到悔恨的表情,她想要看到他痛苦的泪水,想要他体会和她一样的痛苦。
但周知韵最后只是平静地张开嘴巴,吃下了那口温热的粥,动作僵硬地缓慢咀嚼着。
见她乖乖吃着粥,黎曜脸上的那个笑容更加真实了一些。
“多吃一点,这样才能恢复得快一些。”
他殷勤地又舀起一勺粥,体贴地吹了吹热气,送到了她嘴边。
周知韵沉默地看着黎曜的动作。
刚才他抓着她的手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有了意识。
或许是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又或许是她的窥探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