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果然睡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胤祐便合衣躺在了他身旁。手里还捏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盯着看了半晌,忽然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弘德殿,无意间看到一首诗。是我阿玛所作,叫《郊外即事》。当时,容若含糊其辞的敷衍我,我只以为那是我阿玛写给先皇后的。”

“初蝉鸣暑气,雀噪满林枝。蜂蝶花间舞,有情人不知。”

这时候,曹寅已经把背过了身去。

胤祐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读过了《说苑》才知道,这跟先皇后就没有关系。”他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是我阿玛写给你的吧。”

曹寅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没有的事。”

“你的发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十多年来,你一直没有再娶,别说妾室,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这应该也和我阿玛有关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胤祐笑道:“我想的哪样?”

曹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正是三藩之乱,两位皇后相继离世,皇上心里也有许多苦衷,却无人可以倾诉。他那时候,身边就只有我陪着。但我们之间,没有……”

“我知道。你们之间要真有什么,我阿玛是绝不肯放你离京。”

“唉……”曹寅又叹了口气,“只是少年时候的彼此依赖和扶持。”

“哦?”胤祐的语气意味深长,他举起手里的半张纸,“那你这又烧的是什么?”

“我……只是怕人误会。”

胤祐翻了个身,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子清,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吧。你,容若还有我阿玛。”

“我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情形,那时我太小了,跟在父亲身后。但是他记得,他说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不知不觉,胤祐就在他的叙述中睡着了。梦里面少年虽尊为天子,但他却不快乐。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告诉他,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

除了皇祖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新任谁。可皇祖母毕竟是长辈,她又怎么能明白少年人的心怀和抱负。

直到那个孩子进宫做了他的銮仪卫。他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澄澈,那么漂亮。

他满腹诗书与才华,神采飞扬的跟他说起科举,说起自己的理想。

可是他因为隆恩再也失去了科举的机会,从此以后,他只能成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一辈子都只是那个人的包衣奴才。

巧合的是,这几日叶桂正好在江宁。第二日就被请到了织造署。

闲来无事的时候,胤祐又让他给自己诊了一次脉。对方却说:“身体强健,不过劳累过度,须静养两日。”

胤祐笑道:“不是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

叶桂颔首:“没想到王爷还记得。”

曹寅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他此前奉命在扬州书局编纂唐诗。这时候,那边出了点岔子,需要他过去处理。

胤祐本是说让别人去,但编书这种事情,在曹寅这儿就不是小事,他必须亲力亲为。胤祐也只得陪他去。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曹寅手里捧了本书,只顾低着头看。

胤祐奇怪:“你这……也太用功了吧。”

“我只是不想……算了。”

胤祐替他说完:“只是不想听他们对你的议论。”

曹寅扶额,苦笑道:“前些年有个书生,专门写了首诗骂我。”

“张符骧,我知道。他有什么立场骂你,他自己不也向我阿玛呈上《迎銮诗》,陈述他的治国方略。他何尝不想封侯拜相?”

曹寅说:“他骂我是苏妲己。”

“哈?”胤祐上下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