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顾忆的手笔。

他明明知道，他最在乎什么，可却一次次亲手将其打碎。

只要顾玉宁想到自己和裴安以上床时，那些祈求的话语，那些没有尊严地哀求，那些被人辱骂的“骚货”、“小狗”统统被顾忆看到，心底就不受控地翻涌上来一阵恶心。

眼泪不断滚落。

顾玉宁只觉得自己快疼死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活下来，竟然只是因为顾忆不想手上沾染鲜血，而他的生命，他一直想要逃离出贫民窟的愿望，全部无法实现。

只因为，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欠顾忆的。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

顾玉宁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他跌倒在污水里，膝盖流出鲜血，不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身上的脏污。

他烂透了。

“玉宁……”

一道轻微的声音出现。

顾玉宁僵硬地偏头看去，许刃坐在地板上，服用了过多治疗精神类药物的他已经神志不清，却还执拗地伸手，将自己流着鲜血的手腕递向顾玉宁。

顾玉宁空洞地看着他，许久，张开口，沙哑地问：“爸爸，你……爱我吗？”

“……”

许刃歪了歪头，苍白到病态的那张脸面对着顾玉宁，反应了好久，他才道：“爱……”

爱的。

许刃怎么会不爱顾玉宁呢？

他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

是仅仅离开了他三天，就让他患上了精神病的孩子。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顾玉宁好像开心了一点，他在笑，眉眼弯弯，好像很容易满足，伸出手，顾玉宁摸了摸许刃的眼尾，轻轻说：“爸爸……不要再失忆了……好不好？”

他声音好轻好轻啊。

轻得许刃想哭，他浑噩的大脑好像清醒了一瞬，又在顾玉宁说话时，匆忙忽略那丝清醒，认真听着。

“我想吃糖，爸爸，帮我去买，好不好？”顾玉宁说。

许刃问：“还是葡萄味的小熊软糖吗？”

这是小时候的顾玉宁，最爱吃的糖。

顾玉宁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是……”

许刃站起身，“好，爸爸去买，爸爸去买，玉宁要等爸爸，玉宁要等爸爸好不好？”

“好……”

顾玉宁坐在沙发上，看着许刃踉跄地离开。

他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好像也被抽干。

厨房里，一丝烟雾已经传来，顾玉宁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烟雾越来越大，他抱着小熊玩偶，整个身影逐渐被身后灼热的火舌吞没。

好疼啊……顾玉宁想。

他的皮肤被融化，他的身躯被淹没，他所有和顾忆相似的地方，都被火焰抹消。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断出现，而顾玉宁的手上，一通打向“119”的电话已经挂断。

许刃的病已经到了一种很严重的状态。

他忘记了拧上煤气，也忘记了，他已经打着了火。

顾玉宁葬身于火海。

而他怀中抱着的一个毛绒玩具熊，却成为了火场中，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脏兮兮的，再没有了之前被人好好爱护的干净与整洁。

小熊的半边身子被烧毁，塑料眼睛被融化，像是在流泪。

顾玉宁是个骗子。

是个满口谎言，永远不真诚的骗子。

哪怕在死前，他仍旧在撒谎。

他骗了小熊，他没有让它一起被火焰燃烧，那样太疼了……

他也骗了许刃，他没有等他。

他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