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叹息后，释然地笑着道：“玉宁啊，爷爷有种直觉，这或许是我们爷孙俩最后一次这么谈话了。”

顾玉宁放下手里的筷子，沉默无言。

他在等待着顾老爷子接下来的话，也是最后的嘱托，果不其然

“爷爷手上的股份已经立了遗嘱给你，我走后，顾家这么一大帮子人，随你怎么处理，只要留着他们一条命，能让他们活下去就行。毕竟他们还姓顾。”

顾老爷子浅浅喝了口酒，“但犯了错啊，就不要纵容他们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父母疼着，但玉宁只有爷爷，爷爷不在了后，玉宁凡事要以自己开心为主啊。以及……”

老爷子看向顾玉宁，“前段时间，苏家的那个小辈从国外回来了，一直在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毕竟你小时候，常说自己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

顾玉宁一顿，道：“不用。”

“那好吧……”顾老爷子说完，没有勉强，挥了挥手，笑着让想说什么的顾玉宁离开，“爷爷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回忆回忆，自己这大半辈子究竟做出一件像样的事没有，对不对得起你的奶奶。”

顾玉宁起身，睫毛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他哑声道：“好……”

餐厅的门被人关上，隔绝了顾玉宁和最疼爱他的长辈。

只是在门关上后，顾玉宁站在门前，没有离去一步。

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他和顾老爷子的最后一面。

医院早早就对顾老爷子的身体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只是一辈子要强的老爷子不愿意自己临死的时候，还躺在医院里。

这也是顾玉宁为什么不想接通来自顾家老宅的电话的原因。

它代表着离别。

今日过后。

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顾玉宁一个人了。

他站在灯光无法照亮的阴影里，闭上眼，直到察觉到了手腕上施妖的动作，才睁开双眼，哑声问：“怎么了？”

小黑蛇呆呆地抬着脑袋，圆乎乎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此刻的人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就是很难受。

他感觉到了顾玉宁心脏处的疼，但又不像是疼，只觉得好酸，酸到不懂得亲情的施妖有些想哭，他细软的尾巴尖轻轻勾着顾玉宁的手腕，嗓音低落，“人类，你在难过吗？”

施妖看着顾玉宁，他想要靠近他的心脏，小声说：“你的这里好苦……我想哭……”

顾玉宁：“哭什么？”

“不知道……”

明明难受的那个人是顾玉宁，但掉下了眼泪的，却是施妖。

“你还会有眼泪吗？”顾玉宁轻轻帮施妖擦去小小的泪珠，他像是不懂，低声又问，“你哭什么？”

可回应他的还是那句闷闷地“不知道”。

施妖说：“你想哭，我就想哭，你的心脏难受，我的心脏就难受。人类，你不要难过……好不好？你难过了，我也会好难过、好难过……”

施妖“嘶嘶”吐着信子，脑袋委屈地垂着，爬到顾玉宁的肩膀上，趴下，“还有，那个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人，是谁啊？”小黑蛇声音闷闷的，好像藏着怎么也数不清的委屈。

施妖忍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问出口，“我不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妖吗？”他声音很小，“我是第……二个？可我喜欢你，是第一个……”

“不公平……”蛇蛇低声嘟囔道，如果此刻的他是人形的话，估计眼圈早就红了起来。

顾玉宁像是回忆到了什么，胸口沉闷，他笑着，嗓音却是艰涩的：“哪里不公平？”

施妖：“哪里都不公平……”

顾玉宁只觉得好笑。原来妖怪也会有喜欢和不喜欢，痛苦和高兴这种普通人的情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