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贯喜欢沉重有质感的钢笔,此时握在手里的也是钢笔,黑色的流线型外壳衬得她的手越发纤细苍白。

“你生病了。”

另一只手突然握住那只手,强硬的抽走被紧紧攥在手里的笔,然后向上摊开,摸向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他盖棺定论,而太宰治依然对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慢慢地抬起眼睛,用失去光泽的鸢色眼睛注视着中也,看起来像是在思索,又只像是单纯的发呆。

太宰治显然已经烧的神志不清了,中也想把她抱去医务室,在刚刚抬起她的腿弯的时候就被拉住了袖子。

“......我还没找到他。”

她小小声地说。

“谁?”

然后她就像阖上口的蚌,怎么也不肯再说话了。

大多数的人都出了外勤,也出于自己那点不可言说的想法,中也并没有选择把太宰治交给别人,婉言拒绝了几个自告奋勇来帮忙的下属后,他抱着太宰治一路去了二十三楼的医务室。

今年格外的多雪。

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叠罗汉一样一个又一个地躺在上面,从一开始只是掉下来零星的几片雪花,到后面就像是自天上倾倒的盐粒,远处的景色都蒙上一层梦中童话般的白。

中也很不喜欢这能把一切都掩盖住的白,他皱了皱眉,低头却发现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外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她了一样盯着那一抹窗口透出来的灰白。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说。

·

“今年的雪真多啊。”

广津柳浪仰起头,雪花落在他翘起的山羊胡上,很快便攒了薄薄的一层。

寒风一吹,雪花很快变成了雪粒,刮过脸上都种刀割皮肤的错觉。这种天气根本不适合待在外面。

广津柳浪也是一个很体恤下属的上司,他回头,对守在门口的下属说:“你们先去添件衣服吧,这里我先看着。”

眼看着下属们感恩戴德地离去了,他下意识想去摸放在内兜里的烟,但是这种鬼天气连火都打不着更别说是点烟了,于是他转而立起了衣领,只留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露在外面,扫视着目光所能及的区域。

这雪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打在脸上的雪粒简直就和在雾里一样。尽管已经尽量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屋檐底下,但是属于海边城市的海风还是不可小视的,风吹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眯起眼睛,让自己看清前面的情景。

周围很静。

不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安静,呼啸的风声不仅妄图刮掉在这种时候还不知好歹待在外面的人的耳朵,更试图用自己把他们刮聋。那声音,简直就像是神秘的山谷里传来的不知名的怪兽的咆哮似的,要不是世界上没有龙,他可真的要怀疑风雪的对面是不是藏了一只恶龙了。

像是被自己的想象笑到了,广津柳浪从喉咙了咕噜了一声,又想去掏点什么出来。这次他没去拿烟,而是拿了他的打火机,它是陈旧的金属色,盖子已经被手指磨得光秃秃的,却没什么划痕,这是广津柳浪的老伙计了,是他亲手带的第一个后辈送给他的,后来也一直没有换,哪怕那个后辈的孩子都死了他还在用着它。

转眼间,也三十多年了啊.......

恶劣的天气总是容易引起人的思绪,他也只是握着那个打火机回忆往昔了一会便打算放回去,谁知只是这么一会,手指便冻得不听使唤,光滑的打火机从指缝间滑了下去,掉到了地上。

“真是.......”

广津柳浪急忙弯下腰去捡,在他的手指刚刚摸到冰凉的金属壳的一霎那,小小的敲门声从身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