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沉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拉起手刹,车身以一个俊逸的姿态横过来,那滩积水刚刚好在底盘下方,四个轮子连边缘都没压到水。
积水水面只被车底盘掠过的风带起波纹,尽管早就知道夏千沉的控车有多么牛逼,但钟溯从后视镜观察的时候还是不自禁脱口而出,“你有点东西的。”
“你以为。”夏千沉笑笑。
400公里的赛段,400公里的尽头就是环塔拉力赛的终点。
同时,赛车里的两个人随着阴云下压,驾驶室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夏千沉开始干刮雨刮器,因为扑到前挡风玻璃的东西越来越多。树叶、草、积雪,抱怨起风的同时感叹还好风够大。
“还好风够劲,不然一刮全糊玻璃上。”夏千沉说,“还剩多远?”
钟溯和夏千沉恰恰相反,钟溯有着非常精准的时间观念和距离概念,“剩四分之三。”
“我总觉得已经出发一小时了。”夏千沉说。
钟溯笑笑,“不到三十分钟,2公里后特殊路段,风太大了,可能后面会有地方靠预判指挥你。”
“没问题。”
夏千沉足够信任他,哪怕前面是悬崖峭壁,只要钟溯一句油门焊死,他依然会深踩一脚地板油。
其实「改变」这件事就像下载进度条,盯着它看,它不动,走开做点别的事再回来,它到头了。
人总是在回神的时候才骤然发现自己的改变,但其实改变并不是一瞬间的,只是在那个瞬间被发现了而已。
“100米飞坡接右3,紧接,很急。”钟溯说,“慢点过,视野不好了。”
夏千沉退挡收油,视野的确不好,风太大了,时不时还有奔袭而来的小碎石,并且碎石撞上挡风玻璃,瞬间裂成蛛网状。
“还好裂的是我这边。”夏千沉说,“盲人骑瞎马,现在靠你了,钟溯。”
“前左4,听我倒数。”钟溯立刻切换指挥方式,他知道夏千沉对行车距离没有概念,于是指挥方式从多少公里改成了倒数。
然而昆仑天路今天似乎并不欢迎外乡人。
狂风呼啸在昆仑山,很不幸的是,钟溯这一边的挡风玻璃也被碎石砸裂,狂风卷着旁边山体的雪。冷灰色的云层挡住太阳,恍惚间,钟溯居然在试图寻找路边挥红旗的裁判。
红旗旗语:比赛中止。
可是足足过去三分多钟并没有人挥旗,风越来越大,翼豹优秀的下压力让它的四轮抓地力非常稳,即使在这样肆虐的狂风中,翼豹依然稳固向前。
继续向前。
即使是在川藏北线「只有飞鸟可过」赛段夺冠的夏千沉,这时候也开始莫名地慌乱。
“这还不算极恶劣天气吗?”夏千沉问,“为什么没人挥旗啊?赛会的头已经铁成这样了吗?”
钟溯也想知道。因为他们赛车前挡风玻璃起码被三颗碎石头砸裂,他这个段位的领航员都开始吃力了,其他人呢?前车呢?为什么倏然仿佛整条昆仑天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照理说,应该要中止了。”钟溯说,“你减点速,前100米曲直向左。”
忽然,疾风中掺进了雪花。
钟溯立刻宽慰他,“昆仑六月雪很正常,别慌。”
“没慌,我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夏千沉说。
为什么不挥旗,为什么还不中止比赛,这种天气情况还不够吗?
钟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望出几乎全部龟裂的前挡风玻璃,“好,收油,前90米右3,你要……”
话音未落,车向悬崖滚下去。
不能怪夏千沉,钟溯也知道,这不怪夏千沉。
右3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