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接,元弋立刻换回那副无害的样子,解释道:“方才有小虫子落在上面了。”

顺着又拿起角落里的一只清蒸蟹,笨手笨脚拆了半天,递到江怀偃面前。

“师父,给你吃。”

不等江怀偃抬头,那只蟹却被承煜抬手拦了下来。

元弋露出不悦的神情,反问他:“关你何事?”

承煜无奈,脱口而出道:“他吃不了蟹,会出红疹。”

被他这么一说,元弋这才注意到,那盘蟹似乎刻意放得离江怀偃很远。

江怀偃也有些意外,抬起眼皮看了承煜一眼,印象中,这件事自己似乎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

他问承煜:“你从何知晓?”

承煜面不改色,睁着眼说瞎话:“师叔自己跟我说过的,莫不是忘了?”

“我有说过么?”

“有的。”

上一世在军营时,承煜也曾这么将剥好的蟹放在江怀偃面前,可江怀偃倔得很,怎么也不肯吃。承煜以为他在找不痛快,便掐着下巴强行灌进江怀偃嘴里。

结果那一夜过得鸡飞狗跳,枕边人突然高热不退,还出了一身红疹子,险些要命。承煜半夜爬起来,喊了四五个随营医者守了一夜,才把人救回来。

自那往后,承煜也长了记性,再不敢让江怀偃碰蟹肉。

第三十九章

用罢晚膳,客栈外的夜市逐渐热闹起来。

在晋王宫时,若若天天嚷着要放河灯,此刻终于如愿,迫不及待一路小跑来到河边,将手中写满祈愿的河灯缓缓推入水中。

“承煜哥哥,元弋姐姐!你们的河灯写好了吗?”

“嗯,快了。”

元弋向来不信这些有的没的,敷衍地应了下,将手里空无一字的河灯丢进水中。蹲下去的一瞬间,似乎有些隐隐的头晕,但并未在意。

在他身侧,承煜倒是低着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见此,元弋忍不住开口冷嘲:“写这么多?某些人坏事做多了,指望向神明祈愿免遭天谴么。”

承煜自顾自望着河灯渐渐飘远,一反常态没与元弋计较,只意味深长回头看了他一眼。

元弋冷哼一声作为回应,心里却已然在盘算着待会怎么不动声色把承煜的河灯打翻。

江怀偃平静地立在他们身后,望着无数漂浮的河灯出神。?i丽的面容映衬在月光下,衣袂被悠悠凉风吹起,宛如夜色中绽开的罂粟花。

上一世,有多少人曾诅咒过他不得好死,而他也确实没有让那些仇家失望,惶惶而终,死在了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手里。

一次恻隐换来一世悔恨。重来一次,本该在初见那日便除掉承煜以绝后患,可不知为何,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结局,江怀偃还是没忍心杀掉他。

夜风泛起水波,目光所及之处,承煜屈膝半跪在河边,似乎有所感应,心有灵犀般转身回眸,恰好对上江怀偃视线。

“师叔,这个给你,”承煜似乎全然没发觉江怀偃充满敌意的凝视,凑上前将手边多出的一只河灯递了过去,神色如常,“难得来一趟,写点东西在河灯上,聊做纪念吧。”

那河灯是只狐狸形状,此刻正静静躺在承煜掌心,江怀偃垂眸看了眼,并未接过,淡淡回了句“不必”。

身似漂泊的蜉蝣,无论再轮回几次,都找不到归宿。

亲人离去,走投无路时,他也曾祈求过神明,可一切都无法改变,江怀偃早已悟得在世间行走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可承煜却固执地举着那只河灯,迟迟不肯放下。

“师叔,人活一世,总要有些念想的。”

江怀偃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执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