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是晋侯的表弟,亦是晋侯手下最得意的副将。
偌大的月氏殿此刻一片死寂,江怀偃独自立在殿前,目光冰冷。他听见身后脚步声,微微侧首,将手中那只装有印信的锦盒递给晋侯。
晋侯拿过那只锦盒,染血的手掌抚过里面的狼印,叹息道:“我听你的,没用火矢也没用投石车,打之前都劝降了。可那些蛮子太倔了,不要命一般抵抗,我也只能让贺宁把他们都杀了。”
江怀偃听完,并没觉得意外。
毕竟上一世,月氏王和王后皆是被他亲手抹了脖子。再有血性的狼,落入猎人精心布下的陷阱中,即使用尽全力挣扎终会难逃一死。
战火未熄,殿门外寥落干戈,骨肉流离。
晋侯睥睨着自己打下的江山,视线落在江怀偃身上时,又化作春水般柔和:“事情都解决了,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战场我已让贺宁派人打扫了,先随我回去休息吧。”
“不,还未解决完。”江怀偃道。
“什么?”晋侯没听懂。
“还有一个。”
江怀偃说完,冰冷的视线落在大殿角落处一只柜子上。那柜子极矮,在偌大的宫殿中显得极不起眼,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江怀偃提步走去,破开柜门,承煜果然和上一世一样藏身在此处,用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
身后晋侯也跟了过来,好奇感叹道:“咦,这怎么还有个孩子,钻在里面不闷吗。”
上一世留下承煜性命,是江怀偃唯一动过的恻隐之心,也成了他最后悔的事情。
下一秒白光乍现,江怀偃蓦然拔出晋侯腰间的长剑,对准柜子里幼小的身躯。重来一次,他不想再被亲手养大的狼崽反咬一口了。
“诶诶,你这是做什么?”
拿剑的手被晋侯牢牢按住,放回身侧。
“你不是说过,这些月氏人生性纯良,杀之前都要先劝降,降者不杀。”晋侯蹲下来,银甲碰撞发出响声,他用刚学的漠北话问承煜,“小孩,你降吗?”
承煜连连点头。
晋侯:“你看,他降了,不能杀。”
江怀偃:“………”
承煜从柜子里爬出来,小心翼翼拽住江怀偃的衣角。
他明知道江怀偃不会放过自己,毕竟他从前对江怀偃做的那些,足够杀他一百次了。
玄锦说过,在镜中丢了性命,便真的死透了。可他别无选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在江怀偃身边。
“瞧瞧这孩子,长得就聪明。不如把他带回去,你来给他当师父怎么样?”
晋侯掐起承煜的小脸,左右看了看,又补了句,“这日后若学成了,必然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啊。”
“………”
住口,求求你快住口。承煜脊背阵阵发凉,往后缩了缩脖子。
果然,晋侯话还没说完,江怀偃放下的剑又一次架到承煜脖子上。
皮肉破开的一瞬间,承煜认命般闭上眼睛。可等了许久,那剑刃却堪堪停下,再未向前半分。
“汪……唔”
承煜睁开眼,只见身边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只小黑狗,正死死咬住江怀偃袖口。那狗他认得,正是自己曾救下的那只,如今已经长大不少。
江怀偃眸光微动。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何屠尽月氏满族,却执意留下承煜这个后患。因为承煜那双无害的眼睛,让江怀偃想起了自己幼时的那只小狗,以及沈家灭门时绝望无助的自己。
上一世承煜变成那副模样,怪江怀偃没有把人教好。他无数次曾想过,若当初让晋侯这样心善之人来教他,是不是结局便会不同。
长剑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