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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望无际的黑寂的爬起来,熊然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回了?人,他在黑暗中呼喊好久,无人应答,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点亮光。
踟蹰片刻,熊然抬脚跟着亮光走,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亮点从四面八方飞来,汇聚在一起,击退了?黑暗,熊然走进?了?光里。
在柔和的光里,他见到了?医院里的自己,过去的自己。
应该是结束了?一场手术,他还插着呼吸机躺在重症监护室中,病房里安静,能听见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机器声,以及母亲的哭泣声。
熊然轻轻走到病床边,看着床上的自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光着青皮的头,脸色死白?、形销骨立,薄薄的眼皮一动不动,插着呼吸机的样?子宛如死去。
真丑啊,真脆弱,熊然看着那干瘪的没一点颜色的唇、没有半点起伏的胸膛,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无助和悲切。
他的视线转移,看见坐在病床前的母亲,厚重的防护服和口罩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可熊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不仅是因为哭声,还因为那个?红肿的眼睛。
她几乎没在自己面前哭过,看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笑着的,可眼睛却没变过,和现在一样?,又红又肿,血丝密布。
“然然,别怕,”瘦削的女?人伸手,轻轻抚摸着病床上熊然满是青紫针眼的手,声音温柔而哽咽,春雨一样?细细润泽:“妈妈在这里,然然不怕,妈妈保护你。”
熊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在虚空中触碰女?人的脸,彼此眼中都噙着泪。
“妈,妈妈....”他低声呼唤着女?人,明明好久好久没见了?,可这是人类天?生就会的词语,呼唤起来从不涩舌。
这个?包含爱意的词语被时间最?宽容的对待,念起的时候,记忆就不由自主的回溯,画面从来不褪色,声音不曾失真。
他记起母亲送他的五岁生日礼物是一条小狗,又记起小狗去世后全家人为小狗举行葬礼,母亲教懵懂的他理解生命和死亡。
他记起母亲熬的排骨汤,又香又浓,一块肉最?多的排骨向夹给他,自己又夹给父亲,父亲又细细把肉剔下,夹给母亲,他们教他爱和分享。每一帧、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动人,就连背景的电视声都铭肌刻骨。
“我的然然受苦了?,我们然然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么大的罪啊!”看着病床上虚弱干瘦的儿子,女?人在僻静中再难压抑情绪,眼泪更加汹涌,无法止住:“求求老?天?,能不能把病过给我,我愿意用一切去换,我求求了?.....呜呜......”
熊然脸上早已布满透明的泪水,模糊中,他去触碰女?人的手,摸到的却是一片空气,他缓缓张嘴,舌尖都是眼泪咸涩滋味:“妈妈,然然好想你,然然.....然然对不起你的爸爸,我....我不该生病的....我为什么要生病....妈妈...对不起.....”
熊然没恨过别人,他平生只恨自己,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恨自己得这种殃及全家的病,又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他是寻过死的,在某一天?,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母亲提着接满热水的水壶回来,半途中的时候,那个?用了?多年的水壶突然炸了?,母亲避无可避,热水溅了?半身,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就红了?。
也?是那个?瞬间,他决定?去死。
不过最?后他没能成功,拉下他的是湿淋淋的母亲,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大好大的力气,像是要把他重新塞回温暖的羊水中好好保护,父亲则牢牢抱着他们两人,发?誓一定?要治好他。
一家三口,那一天?都哭了?,哭的好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