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用吗?”曾不野一边说一边戴,口罩为她挡去一大半风,脸在一瞬间就温热起来。

“你出来都带什么了?”徐远行问她。

“什么都带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带。”

纯废话。

最后两百公里很难开,幸好是在过年期间,路过的大车少。尽管如此,因为大雪,该封的路封了。他们要绕道而行。路面很滑,不敢快开。曾不野握紧了方向盘,仍旧察觉到车轱辘似乎不太听话。徐远行一直在后面指挥她:

“握紧。左打轮。”

“会找痕迹吗?跟前轮胎印走。”

“要真控制不住,你去撞雪堆。”

曾不野就这么听着,路遇十字路口,她前面被慢速社会车辆挡住。徐远行又说:“先别超车,等头车观察对向社会车辆。”

于是他们最后两辆车就这样在社会车辆后面吊着,曾不野明显感觉到去车队距离远了,因为她除了徐远行说话,不太能听清别人的话了。手台里丝丝拉拉地响。对面不时过大车,她并不敢贸然超车。小扁豆在她后座睡熟了,不时发出一点声响。

她又有焦虑的感觉。好像生活中就是如此,一旦她跟不上别人,她就会开始焦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跟上别人,那又有什么意义。这种感觉发作的时候,天好像会慢慢倾轧下来,最后一直到她的颅顶。

她觉得自己又要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远行突然拉起了速度超车,但他超完并没马上归位。

“JY1,跟上。”

他在做曾不野的视线,一直在对向车道观察。曾不野一脚油门跟了上去,超过了社会车辆,徐远行的车才重新回到她车后。

“别急。头车说路况稳定,可以稳妥提速。”

“我就在你后面。不用怕。”

徐远行的话就像定心丸,让曾不野又有了防摔屁垫儿的感觉。她突然明白了这样出行的意义。大概就是一群值得信任的人去领略一路罕见的风景。

“如果刚刚对向有来车呢?”曾不野问。

“那你先回去,你不会有事。”

“那你呢?”

“我不瞎。如果距离不够我不会让你跟上。”徐远行说完夸了一句曾不野:“你很果断、反应敏捷,所以我们才能超。”

“我信任你。”

曾不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信任一个人究竟有多难?那是要打破自己对事情的固有认知、建立对人的基本了解,从而从内心里愿意依赖。曾不野这几年见过那么多丑陋,已经很难相信别人。就在刚刚徐远行突然提速做她的向导,并让她跟上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是信任他的。

这种感觉令她自己感动。

到了乌兰布统扎营的地方天已经黑透了。狂风、大雪、车亮起的灯。曾不野下了车看着茫茫四野发怵,她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那是一种十分具体的感觉。车灯照程以外的地方一片漆黑,那是未知。已知的是这群疯子选择在这样的天气里露营。

曾不野甚至恍惚听到了狼叫声。

“你听到狼叫声了吗?”曾不野问小扁豆。

小朋友立即爬到驾驶座,坐在她腿上,抱住了她脖子。曾不野僵直了身体,对这突如其来的依赖不太适应。可小扁豆怕狼,快要哭出声来:“我害怕,野菜姨。狼会不会把我叼走?”

“不会。”曾不野说:“如果真有狼,咱们先把你徐叔叔推出去。狼吃饱了就不会吃你。”

这样安慰人也是罕见,但也算管用。小扁豆说:“徐叔叔个头大,应该能把狼喂饱。”

“就是!”曾不野拍拍她后背,接着交给了来接她的绞盘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