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徵嗯了一声,回过头看了一眼缥缈峰的狐狸和竹屋,然后御剑飞向上空。
自高空俯瞰,只见底下江水泱泱,云雾缭绕;接着是群山起伏,绵延不绝;再远一些,是广袤的平原,路上行人小得看不清,只能依稀瞧见些散布的村庄和城镇。
上回去清嘉镇,看到的是乱世穷途,百姓艰难;这次去晋阳,不知又会看见什么?
去晋阳之前,师徒二人先去了一趟长生县,温家村隶属长生县管辖,县衙里,有温家村的户籍人口资料。
天下大乱,长生县亦是人去楼空,残破的县衙空空荡荡,结满蛛丝,布满灰尘。
好在县志和各地的户籍资料都还堆在库房里,两人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有关于温家村的户籍册子。
本朝开国之初,朝廷为缕清人口户籍,方便征税,曾颁布了一条“貌阅”的法令,户籍人口册上,不仅记录了每村每户人家的人丁和土地的情况,还详细记录了人丁的相貌、年龄。(注)
册子上最后的记载停留在十五年前,那时,温家村有三十六户人家,一百二十七口人。
而温家村的瘟疫发生在十一年前,彼此只相隔三四年,人丁数量大差不差。
找到户籍册后,接下来几天,师徒二人白日里一面除祟,一面根据人丁册上的资料,寻访温家村的人;夜晚,便露宿在荒郊野岭。
莫绛雪孤身一人在外游历时,也常露宿于荒郊野外,或是在一棵树下,或是在某个山洞中,打坐一夜到天亮。
如今有谢清徵常伴在身侧,谢清徵会去寻些枯草,垫在她身下,让她坐得舒适些;若寻到无人的山洞,谢清徵也会先去打扫干净,铺好软草垫,再请她进去;
谢清徵已经辟谷,却也还会去采摘山林中各种野果,若是清甜爽口,就分与她吃;若是酸涩难吃,便皱着眉头自己吃下。
她看着徒儿皱眉龇牙咧嘴被酸倒的模样,与昔日孤身一人独处荒野相比,倒也添上了几分乐趣。
每晚,她都会抚琴一曲,也会传授谢清徵功夫,然后才回洞内静坐。
谢清徵独自一人在洞外练习,练完后,她也不进山洞打扰师尊的清静,只默默坐在洞口,为师尊守夜。
四下里,夜色朦胧,夜风拂过,她用剑削去了一只蚊子,心想,难怪道士都喜欢自称“贫道”,仙风道骨,但是贫穷得只能露宿荒野……
*
自东海向北而行,两人一路走访,来到晋阳。
晋阳城地处中原腹地,早已是起义军的地盘,敛了战时的纷乱,百姓们得以喘口气,暂时恢复到昔日的繁华。
一入城,便望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谢清徵头一回见识到人烟稠密的市集,满是人间烟火气息,一双眼睛骨溜溜转,东张西望,眼花缭乱。
到处都是她没听过、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她缠着莫绛雪问东问西。
往往谢清徵问个七八句,莫绛雪就简短地答上一两句。
她戴着白纱帷帽,完完全全遮挡住面容,不紧不慢地走在谢清徵身前。
路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被她清冷出尘的气质吸引,看得如痴似梦,情不自禁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点,谢清徵脚步迟缓。
少年人嘴馋,看见什么都想吃。
但买东西吃要花钱,这个她是知道的。
她没有钱,也不好意思让莫绛雪给她买,便只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就走开。
莫绛雪却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色泽红艳的糖葫芦,又看了看谢清徵的背影。
摊贩笑问:“仙人,要来一串糖葫芦吗?两文钱一串。”
莫绛雪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两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