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鸢抬头望向林中悬挂着的一具具尸体,心有不忍,幽幽叹息:“你们汉人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杀便杀了,为何还要这般?”
残忍。
一旁布施阵法的修士听了她的话,驳斥道:“除恶务尽!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对待这些邪魔外道,不用讲什么仁义!”“他们前些日子杀了我们的堂主、左右使者,罪有应得!”
慕凝冲檀鸢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可多言。
檀鸢闭了嘴,心想:“他们杀我们三人,我们杀他们百人,之后呢,他们又来杀我们千人吗……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不喜欢杀戮,谢清徵心想:“我也不喜欢。”
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声叹息,转头看去,正是谢浮筠。
谢浮筠和谢幽客肩并肩走在一起。
谢浮筠仰头看着那些尸体,感叹道:“好浓的怨气。”
谢幽客目不斜视,道:“这些妖魔死了也比寻常人怨气重,死了也是一群祸害。”
她年纪尚小,已是一副少年老成、疾恶如仇的口吻。
谢浮筠哎了一声:“师妹啊,人死为大,积点口德。”
谢幽客道:“师尊说的,他们不能算人。”
谢浮筠笑她:“你倒是把师尊的话当圣旨了,你怎么不听听你师姐的话?”
谢幽客冷哼:“你说的有道理我自然也会听,可你的歪理邪说太多,我不告诉师尊就已经很对得住你了。”
她们二人嘴上不太对付,走在林间时,却会互相为对方施法遮挡树上尸首滴落的鲜血。
谢清徵蓦地回想起自己曾对昙鸾说过的那些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君子论迹不论心……改掉那个癖好,哪怕言论出格些,我想正道不会容不下你的……”
回过头想想,她确实把正魔两道瞧得太简单了些。
她们的少年时代,正邪两道就已经对立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如今呢?
彼此息兵止战十年,十年后的现在,魔教卷土重来,也许又将陷入那种局面。
谢清徵想着想着,也在这个时空的梦境中,留下了一声叹息。
正魔两道形势严峻,瑶光派里,檀鸢和慕凝却背着众人悄然走在了一起。
慕凝告诉檀鸢,她们的真实关系需要遮掩。
白天,她们是形影不离的师徒,慕凝会耐心地指导檀鸢的每一个剑招,每一句口诀都讲解得细致入微;夜晚,她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道侣,有时会乘坐小舟,划到寂静无人的芦苇荡中,在夜空下谈天说地你侬我侬;有时是并肩漫步在庭院环廊,在无人之处,紧紧牵住彼此的手。
檀鸢虽听慕凝的话,但不太能理解中原的这套师徒伦理,时常和慕凝抱怨:“你们中原有好多的规矩,你们中原人为什么喜欢给自己定那么多规矩呀?”
彼此,她们乘坐小舟,躲在一片狭长的芦苇荡中,四下无人,唯有密密麻麻的芦苇随风摇曳。
檀鸢枕在慕凝的腿上,慕凝伸出手,指尖带着薄茧,轻抚过她的脸庞。
她微微转过头,亲吻慕凝的指尖。
谢清徵心中一颤。
檀鸢顽笑道:“为什么你们中原人师徒在一起就算是背德逆伦呢?你只是教我功夫而已,你要真这般介意,我去宣布和你断绝师徒关系好了。”
慕凝内心饱受道德伦理的拷问和鞭笞,不愿和檀鸢多聊这个话题。
檀鸢丝毫不介意,笑盈盈地望着她,满怀希冀,同她道:“或者你随我去苗疆好不好?我们苗疆人可不管这些,喜欢就是喜欢。我不做五仙教的圣女,你不做瑶光派的堂主,我们就做一对普通的道侣,你说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