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眸,望见对面那人低着头,正用百洁布来回搓着自己面前那一小片区域,顶上的灯光打下来,桌面格外光洁,仿佛蚊子站上去都要摔骨折,却映不出谢景和的表情。
跟时蔺川想象中的稍有不同,
其实谢景和没觉得有多伤心,也不认为拼命向男人靠近的自己有多么卑微低贱,而他的信心来源正是男人别扭的、隐晦的、却又毋庸置疑的爱意,宛如冰川下的隐藏世界。
神秘且庞大。
所以谢景和正在开动他的小脑筋。
已知:
我爱蔺川。
蔺川爱我。
以及,蔺川的爱情观与婚姻观相当消极。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颈侧的咬痕与吻痕,恍然忆起昨夜男人在病中的种种情态――跟此前三年的温雅君子做派不同,跟此前两个月的扭曲乖戾也不同,那是男人从未表露过的粘人、坦诚、与惶然……
这些复杂情绪像是被男人深藏在土里的小秘密,多年置之不理,一朝破土而出,便小心翼翼地冲谢景和摇曳着它娇嫩的枝叶,仿佛一道雷声,一滴雨珠,就能把它吓坏。
谢景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听到这声响,时蔺川又一次将白色陶瓷杯推了过去。
“赶紧喝,都快凉了。”
见谢景和的脑袋始终低垂着,时蔺川怀疑这人可能又被自己的话伤得落了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能冷漠地观赏谢景和被自己玩得团团转,悲恸大哭的模样,甚至用指尖揩起对方的湿泪放到嘴里品尝……
他对谢景和的感情没变。
只是他的心似乎被谢景和捂软了。
这人一哭,他的心也要下雨。
于是,时蔺川盯着谢景和那头睡得有些翘的栗发,打算随便说点什么,以此缓和气氛,比如‘笨蛋也会感冒吗’之类的话,只是嘴巴刚张开,话还没说出口……
他就听到谢景和冷不丁道了声,
“离了婚,也能做朋友吧?”
“有的人离了婚能做朋友,但我们不行,”时蔺川收回话口,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可是你现在好像对我仍旧抱有期待,这样你还怎么往前走?”
谢景和:“我不想往前走啊,是你非要赶着我往前走。”
闻言,时蔺川若无其事地举起陶瓷杯嘬了一口药液,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就听谢景和忽然语出惊人道:
“那当不成朋友,先当炮友成吗?”
“咳、咳…!”
时蔺川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狭长眼一横,径直瞪向谢景和,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你再说一遍,要跟我当什么?”
谢景和缩着脖子,小声重复:
“大家都是结过婚的成年人,有需求总要解决啊。”
反正,不能撇清关系。
时蔺川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双手抱臂,险些气笑了,“谢景和你够可以的,离了婚,不想着正正经经谈恋爱,寻思什么呢?炮友?你还真敢说!”
谢景和唯唯诺诺地顶嘴:
“……你让我说的。”
说着,他还用手边的百洁布擦了擦男人不小心呛出来的几滴药液。
时蔺川头大,脑仁也大。
他狠狠瞪向正忙着装乖扮巧的谢景和。
过了好一会儿。
时蔺川忽然仰起脑袋,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颈部青筋微鼓,线条极具张力。他无比抓狂地质问道:“谢景和,你就非得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吗!”
隔了几秒。
头顶的灯光被人遮住了。
谢景和轻手轻脚地站到了他的身后,上身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