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却跟他所说的话截然相反――谢景和以一种很危险的方式悬在半空,他的表情凝滞,瞳孔急剧收缩,而时蔺川正用一只手拽着把手稳定自身,另一手则牢牢攥着他的小臂,指关节紧扣。
点点血色飞溅而下,看不清来处。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被撞碎的玻璃碎片宛如杀伤力极大的刀片,不分敌我地往两人身上刺,好在天气寒冷,两人穿着厚实,可面部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谢景和只看到一块刃形玻璃往男人裸|露在外的脸侧扎去,下意识地松开了环在对方腰间的手,替男人挡了一下。
比疼痛更快袭来的,是坠空感。
只一秒。
……时蔺川抓住了他。
男人的眼镜在刚才的撞击中掉落,五官再无遮掩,清楚明白地落入谢景和的眼中。
大概是因为肌肉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从而导致男人现在的表情相当难看,不见一丝平日里的冷漠与淡然,甚至有些扭曲,那双狭长眼瞪得很圆,眼珠子像是快要掉出来。
他眼底的毛细血管破裂了。
很快。
男人的眼白爬满血丝,似炸开的红线。
他憋着气,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看我,别往下看。”
谢景和的视线擦过他颈侧一道细长的裂口,血珠从口子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转眼便被这冰天雪地的气候冻住,就此凝结成形,成了男人皮肤上的一道血色裂痕。
上前方的父子俩儿也受了伤,正哭成一团。
男人嗓音粗犷,连声骂着F开头的单词,尾音颤抖。
不幸中的万幸是――
轿厢撞击并非连环事件,没有诱发更糟糕的局面。
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谢景和如此想着,目光一点点地上移,同时极其缓慢地抬高另一只手臂,想要摸到可以借力的地方,然而轿厢裂口的边缘离他太远了,指尖绷直了,还差近一厘米才能碰到。
碰到也没用。
边缘曲折锋利,握都握不住。
而时蔺川……
大概没办法将他凌空提起来。
他太重了。
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
谢景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微弱但持续的震颤顺着男人的手掌,透过布料,传递至他的小臂,最后再顺着脉搏,钻入了自己的心脏。
“……”
头顶的男人像是一张绷到极致的弓,头发丝似乎都在使劲儿。他凭借单手的力量硬生生拽住了一个悬空的成年男人,可人的生理是有极限的,因此透支的身体正在朝主人疯狂抗议。
累了、痛了、快要拉不住了。
气温低得可怕,男人出了满头的汗。
豆大的汗珠顺着引力往下坠,无人拉扯,眨眼间便寻不见。
谢景和努力保持冷静,不想给男人添加更多的负担,余光却恍然瞥见对方腰间安全扣的基座在刚才的撞击中也有了一定的损伤,或许是因为负重过深,那道破损口正在一点点扩张……
紧接着,他违背了男人的命令,低头往山脚下看去。
万物苍白而皎洁。
穿着亮橘色制服的救援队员终于赶到了。
十几个橘色人影正带着阻力网和未充气的救援垫飞速赶来,却跟情况最危机的两人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太远了。
谢景和仰起脸,只听到男人无比沉重的呼吸声,视线再次扫过对方腰间那条愈发变形、看起来坚持不了太久的安全绳扣……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