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们便在男主人身边吹着枕头风:

“郎主竟然还要把哥儿关进祠堂里受罚么?依妾看,还不若将他宗祠里索性除了名,抱给族里的远支人家养了,咱们撇个干净!日后就算陛下御前问起来,或是那彭城侯来找了麻烦,郎主也推说不是您的儿子,岂不两厢无事?”

话传到主母耳中知道了,主母便气得大骂:“你这黑心肝的娼妇种子!我儿不过略惹了些小事,你连这话都敢说出来!你祖上就干干净净!”

于是越发闹得鸡犬不宁,家宅难安,日日处处冒火,一家人都互相生气告状,斗得你死我活。斗来斗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几户人家少不得由自家的家主带着夫人,带着这个在外头得罪了人的儿子,也亲自去彭城侯府去赔礼道歉一番。

方侯夫妇倒是见了他们,也受下了他们的这份歉意。

直到刘璀一家惶惶不安的第五日里,皇帝对他们家的处置才彻底落了下来。

名义上,皇帝是以刘璀曾经纵容妾室和幼子刘亨打死家中婢女、治家不严为理由发落了刘家的。

他重重申饬刘氏,收回了刘家本该世袭的忠义侯侯爵,收回了刘璀长子、次子两个成年的大儿子们头上担着的官职,收回了先帝曾经赏给他们的田产庄园,令刘璀之子刘亨徙三千里充军。

又命刘璀父子亲自登门向方府道歉。

刘氏一族顿时如热锅之上的蚂蚁,全家哭倒成了一片,几乎有如身处地狱一般,不敢相信自家真的大难临头了。

皇帝看似没有打杀刘家的任何一个人,也留给了他们极大的颜面,只是发落了一个刘亨而已,可是实际上无异于是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一则皇帝收回了他们府里的侯爵和世子兄弟俩的官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家里现在的男子都直接变成了平民白身,日后再也没有了出去耀武扬威、结交达官显贵的机会。

二则皇帝夺走了他们家里本来拥有的丰厚田产,即便现在还没有抄他们的家,可是只消几年下去,整个刘家都会入不敷出,再也没有了收入的来源,全家都支撑不下去的。

三则……哪怕皇帝什么都不处罚他们,可是只光看在圣上皇后面前失了圣心这件事,刘家在这个京师里就没有能混下去的脸面的。

看似没有要他们的命,实则根本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叫人难以接受!

往后,这本来枝繁叶茂的偌大的一个刘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宫里来的宦官们亲自上门催促,叫刘璀父子去方家该道歉的道歉去。

刘璀如今已是一把年纪的老翁了,平素就连穿衣吃饭都是由妾室婢女们一群人忙着服侍的。

他有子子孙孙满堂,在家里素日又是耍惯了威风的,就连当了寿王妃的女儿、身为寿王世子的外孙们面前,他也倨傲不已。

如今令他亲自上门,给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破落户武将道歉,何异于要他的命?

刘璀猛然呕出一口血来,苍老衰败的皮肤每一寸都在颤抖。

他双手颤颤,取过桌案上的一个小木盒,那里头放着一对很不值钱的小银耳环。

是先帝的生母、德光刘皇后入宫之前在娘家佩戴过的一件首饰。

刘璀摸着那对银耳环,浑浊的双眼渗出泪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