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上与你做炙羊肉吃,留着点肚子吧。”

于是婠婠就浅浅尝了一小碗好克化的清粥,然后便打算收拾着起身了。

她也催一脸餍足的晏珽宗同样赶紧起身收拾:“晚上军中要置酒庆功的,你总归不好晚了去,快些起身吧。”

等婠婠差不多收拾完了时,皇帝也已经离开了。

婠婠对镜理妆,细细描眉,薛娴在这时候进了来,说是有人求见。

她问了句是谁,薛娴低声道:“曾是突厥可汗之妾。不过……她是个汉女。”

*

郁姬见到元武皇后时,这位皇后才换了身家常的便服,坐在一只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做着些针线活。

皇后手中拿着两块已经剪裁好的牛皮,看样子是要做一双小靴子。

郁姬的脑袋转得很快,她立马就联想到皇后在元武二年生下的那位嫡长子,小储君如今已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纪了,想来这双小牛皮靴就是做给皇后儿子的。

郁姬并不敢抬头看她,只是进内就欲跪下叩首,但皇后却柔声出言打断了她。

“前两日才下了雨,地上凉,不必跪了。”

这样柔和又不含任何恶意的声音让郁姬的心下一跳。

很多很多年来,她从未再听过这样有人用这样的声音对她说话了。

自由教养她长大的突厥女官是专为大汗豢养歌舞伎人的,那位女官的眼神每每扫在她身上时,都充满了冷漠与不屑,打量她则如大量一件货物般残酷。

而后她到了阿那哥齐身边做侍妾,那人看她的目光则是十足的猥琐与下流,而阿那哥齐身边其他人,看她则都是极力掩藏的轻慢。

她知道自己出身卑贱,也更知道自己的容貌生的还不错。

所以只要她出现在这个世上,就活该被男人用那样色眯眯的视线凌辱。

她习惯了如何曲意逢迎、做小伏低地讨好男人,而现在魏后不让她跪,她一时反而有些局促和惶恐了。

于是郁姬略顿了顿,俯身弯腰向皇后行了一个拜礼。

“贱妾郁氏拜见皇后陛下。愿皇后陛下年华永驻,福寿安康。”

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一根粗针,将缝制了一半的牛皮搁在桌子上,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

“你坐吧。”

郁姬抬头看了看领自己进来的薛娴,薛娴也在椅子上坐了,她才瑟瑟不安地提步过去坐下。

然后皇后就姿态温婉地随意问了她一些事情,问她的姓名,问她的年龄,问她这几日在沃野住的可还习惯。

在她一一回答了之后,皇后才慢慢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薛娴和我说过你的事情。我想问你日后可想去哪里?你若想回你外祖母的濂州老家,我便命人送你回那边去,再命人给你分上两间小院、几亩田地和耕牛,给你些银子,叫你在那过日子。不过你若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也可跟我说。我会替你安排。”

郁姬浑身一震,显然愣住了。

她这一生,在世俗眼中最可称道的事情,就是曾经做过乙海可汗的妾室,也因此被许多人视为同样可以随意宰杀玩弄的贱奴。

但是过往数年的不堪,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薛娴和我说过”。

关于突厥,关于阿那哥齐,元武皇后多一个字都没问她。

她喉间有些哽咽,许久竟然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旁的薛娴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们皇后陛下最是心善仁慈的,你有什么心里话,自可告诉皇后。”

郁姬咬牙犹豫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妾……妾不想再回濂州了。外祖母当年、当年乃是和她的夫君出关外经商时,被突厥人掳走做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