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时她的意见常常得不到自己母亲的赞同。
例如某年端午时,有文官特意写给皇后写的赞诗曰:“天清槐露浥,岁熟麦风凉。五日标嘉节,千龄献寿觞。”
这四句最得婠婠喜欢,她力荐母亲将此诗挂在自己寝殿中,可母亲却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反选了另一首“梅黄初过雨,麦实已登秋。避暑多佳赏,皇欢奉豫游。”一看就不比那首贺皇后的来得肃雍端正,典范益嘉。
婠婠不解,母亲幽幽地说道:“你选的那帖子自然是好,可是你可知道写这诗的人是谁?他可是白桉太的学生。我将这样的诗日日挂在殿中,你父亲每每过来都看着,他想不起来、不在乎了还好。若是哪时心中不顺,被勾得在我这里想起了白桉太乃至想起齐王来,岂不是自给自己寻烦恼?”
她复又拾起了“梅黄初过雨”的那张帖子,微笑着说道:“这是新科进士范祎写的。范祎的父亲当年也是清苦人家的进士出身,他可是个好官,只是心太直了、因为在地方上秉公办事,得罪了乡绅才被人悄悄用毒药治死。你父亲知道此事后大为震怒,命人严查,事后对寡妇失业、幼年丧父的范祎母子俩还格外开恩照顾……”
“如今范祎也算是出人头地,子承父业、考中进士入仕了,我听说他在文官和举子学生之间很受人尊捧。他的诗虽写得比不上白桉太的学生,可是传出去了,若让外面的人知道皇后看重他、恩赏他这样的寒门学生,他们这些年轻学子们的心自然会更倒向你哥哥。”
婠婠顿时瞪大眼睛愣住了。
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所有的诗词风雅,和朝堂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是脱不开关系的。
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不过今年,成为皇后的人是婠婠了。
她想了个新奇的招,命众臣将帖子送进宫里来的时候“糊名誊抄”,就是像科举考试时候一样,先封上名字,然后再由专门的宦官重新统一誊抄一份递到宫里来,皇后主子在不知道诗词是由谁所写的情况下进行择选,只看诗赋的造诣高低而不看是谁所献的。
皇后还让官职较低甚至没有官职的一些文人也可以特许递诗帖进宫来。
这倒是有趣,一下激起了殿堂内外文人言官们的胜负欲,各个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在皇后面前表现一番,所以婠婠此举广受他们推赞。
外头还有人头脑灵活的,早早就下起了赌注,誓要赌一赌今年是谁的诗帖夺得头筹,被选到了皇后坤宁殿中悬挂,引得文人之间唱随下注。
既然看出婠婠起了玩心,皇太后亦称病推脱了不去看帖子,只将权力全权交给她一人,让她自在地去赏玩诗词。
然而晏珽宗的心情却不大好了。
因为婠婠喜欢的事情他没法陪她玩。
婠婠腹中有“妇随”的才华,可是他并没有那个“夫唱”的本事。
他读书少,不懂什么平仄仄平的韵律韵脚,更不懂什么“睢园绿竹,邺水朱华”的典故,顶多能听明白“李广难封”“夜半虚前席”之类的故事,再难的他就实在听不懂了。
偏偏那帮臣下们说话还就喜欢引经据典地拗口,前有臣工频频暗示他广纳嫔御、早衍子嗣,还说什么知道皇帝不爱听这话,但是他们还是想说,即便去往“八千潮州路”也在所不惜。
晏珽宗皱着眉把这五个字圈了起来,劄子发还下去时批注道:谈禁宫内事,何及潮州之远?潮州事交付当地属官即可。
意思很明了地说他看不懂,怎么你一会惦记着皇帝的家私子嗣之事,一会又说自己要往潮州跑去了?那地方可是远得很呢。要是潮州真有什么事情,让当地的地方官们来说就行了!
幸而那日婠婠被他压在宝座上寻欢,穿衣的时候在桌案上看见了这份他刚刚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