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十二絮絮叨叨说了个够,一旁的老八才说道:“我方才看着两个匪徒往山上走了,我们往山下才能避开他们。中尉夫人的病情也刻不容缓。”
秦泠本就打算下山,当即应允,三人一道往山下走去。途中,十二一直说个不停,秦泠也时不时与他搭话。秦泠问他们:“你们都是哪里人?”
十二说:“我是齐地的,夫人,若我们能活着回去,你去齐地玩,我让我阿母给你煮鲜鱼汤,可好喝了。邻里只要得了鱼,都会拎来让我阿母煮汤,那叫一个鲜。”
老八未接话,只不断摸自己的脖子,好似脖子有瘙痒似得。十二见老八没说话,帮他回道:“八哥是燕地的。”
十二又道:“那几人武功也太高了,还是我命大,不知被谁给推了一把,滚下山坡,才留得一命。别看八哥话少,他能跟那几个匪徒打得不相上下。我赶回去的时候,只剩八哥一人。要不是八哥,我就找不到夫人了。”
他们一路到了山脚下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客舍就在不远处。这客舍设在山下,住客多是要上山的香客,来不及上山,或是山上的厢房已满,只得住在山下,平日赚得多是过路的茶水钱。
老八对秦泠道:“我和十二去备车马,夫人在客舍等着我们。”
秦泠忽然说:“十二你陪我一道去客舍。”
秦泠说这话的时候,看得却是老八。老八也抬头看向她,秦泠对上他的眼神,心中暗惊,他长了一张年轻周正的脸,眼神却浑浊至极,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毒辣老练。
秦泠开口问道:“可有何不妥?”
老八冲着秦泠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残缺不齐的牙齿:“夫人说得是,我一人去备马就够了,十二留在这护着夫人。”
秦泠见老八转身走远,呼出一口气来,和十二一道向客舍走去。
到了客舍,十二前去敲门,等了许久,里面的人才骂骂捏捏过来开门。
门内是客舍的店家,他瞅了眼外面的人,不耐烦道:“三更半夜,做贼呢?做贼都知道不要惊了屋主好眠。”
他还准备再说,忽见瞟见了十二身后的秦泠,声音便矮了半截,嘟嚷道:“白天一个客都没有,偏偏半夜来。就说不能把客舍建这个鬼地方,山上女鬼总得找上门。”
“我们就在堂中歇个脚,马上就走,”秦泠笑着说道,从怀中拿出银子放到店家手中,“还请店家多担待些。”
店家拿了银子,也什么可说的,恭恭敬敬将众人请入堂中坐着,还端来好茶。上了茶,他也没走,坐到屋子角落开始嗑瓜子。
十二嘴碎得很,开始跟店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一会,老八就进来了,对秦泠道:“夫人,马车都备好了,上路吧。”
秦泠笑着道:“喝口茶再走吧。”
老八点头,他坐下来拿起那茶盏往嘴里送,就在茶水接近唇边的时候,他像是觉察到什么,看着一脸柔和笑意的秦泠,将茶盏移至鼻下,面上露出凶色来:“你从何时知道的?”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风撞击门发出的声响。
秦泠拿起面前的茶杯朝他的脸泼去。
那张年轻周正的面容就像染了水的画像,面容逐渐模糊起来,又好像是两幅人像叠在了一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
老八摸了把脸,手上登时沾满了肉色的泥水,露出他那张本来有些骇人的面孔。他的脸上的皮肤好似扒了下来,只剩凹凸不平的血肉和分布在血肉之间的脓疮。
在下山的途中,秦泠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假老八总是在做摸脖子,可他脖子上并无伤痕,他的举止动作也与先前有些差别。不论秦泠说什么,他都避而不谈,让她更加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