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笑着摇了摇头道:“老了,旧人哪里抵得过新人?”

这新人可不就是在点椒花夫人?

秦泠头皮有些发麻,缓声回道:“皇后美若神仙妃子。旧人没有皇后的容颜,新人没有皇后的气韵。”

“真长了张巧嘴,”王皇后拉着秦泠坐道了身后的软榻上,语气忧愁,“我那个妹妹若是有你一半灵巧就好,尽给我惹出事来。”

王皇后从旁边的宫婢手中接过一件半旧的深衣道:“我听说你女红了得,你帮我看看这个花纹,可能补好?”

秦泠接过那件旧衣,摸了摸有些破损的花纹。

王皇后让她补衣,是有亲近之意。

王皇后特意安排皇帝和李潦生在旁边下棋,恐怕有两层缘由。

一来就是在皇帝面前与她亲近,示意自己不会因燕王妃之事对林家心存芥蒂。

二来李潦生竟对秦溪儿出手相助,定让她起了疑心,她从不知李潦生竟与林家有瓜葛,所以想要试探秦泠是否与李潦生有旧?

王皇后仔细打量秦泠后问道:“你为何头戴白花,可是家中有丧事?”

秦泠今日穿着浅色三绕曲裾,梳着垂鬓,乌黑的头发垂至腰侧,在发带处插了一朵不太显眼的白花。

秦泠低头答道:“今日是家夫的忌日。”

白子从指尖滑落,掉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无波的湖面荡出了层层涟漪。

外间传来皇帝大笑的声音:“落子无悔,落子无悔,你这下可输定了。”

“这棋子有点滑,”男子声音琅琅。

秦泠对外间的动静置若罔闻,专注地看着旧衣上的针织,与王皇后细细讲这针法有何特别。她没有觉察到王皇后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深意。

王皇后摸着衣服,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变得柔和哀伤:“我总觉得这衣服缝缝补补还是能穿得。”

秦泠看这旧衣的质地,就知道这衣服已经有些年限了,恐怕是帝后还在珲县时的衣服了。

当年皇帝还未逐鹿天下,两人算是举案齐眉。后来皇帝征战四方,王皇后时而随军,时而留守后方,既是妻子,也是同伴。

她一步步扶持皇帝登上了帝位。

就在世人都以为帝后将是千古佳话之时,皇帝竟在登基之日,同时分封了王皇后和椒花夫人。

帝王三妻四妾无可厚非,皇后自然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

她眼睁睁看着在本属于自己的册封之礼上,那个与她同甘共苦、海誓山盟的夫君牵着另一个更加年轻娇美的女子走在她的面前。

她能不恨吗?

秦泠看着面前这个亲和至极的尊贵女子。不论王皇后表现得多么平和,她都不信,也不敢信王皇后不恨。

她语气平和道:“妾身该学皇后娘娘的简朴才是。”

王皇后笑着说:“这么说来,你倒是没有留着旧衣的习惯。”

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王皇后的父兄都死在了战场上,甚至都未来得及见这天平盛世。王皇后就算想要离开,也不能离开,她怎么能自己父兄用命换来的富贵拱手他人。

她自然得留着旧衣。

她要熬下去,熬到太子登基,再清算这一切。

王皇后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林晴根本不稀罕帝王垂青,也无心和王家争斗。

在封妃没多久,她就服用了绝嗣的汤药。

秦泠手上的针线没有停,一双巧手上下翻飞,让人有些目不暇接,她还能分出神来回话:“妾身是个俗人,只要有银两,就会去买新衣。”

“哈哈,你又下错了,这下你可输了个干净,”外间又传来皇帝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