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雨声哗啦,车窗玻璃上淌下透明的眼泪。
目睹过一场可怕的爆炸事故,当天夜里杜禾睡得并不安稳。
每当精神紧张时,她都会做噩梦。
梦里的场景真实又诡谲多变。
就好像,她刚从一个沼泽里挣扎出来,又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
逼仄黑暗的小巷,男人的粗言秽语和巴掌,被死死压倒在地上撕裙子的恐惧。
刺眼路灯下,提着铁棒的宋霖浑身戾气,脸上是阴鸷狠厉的表情。
有血从男人的头颅滑落,滴在杜禾白色的荷叶领上,点点触目惊心的猩红。
变故来得太快,四五个人高马大的流氓地痞把他团团围住,撕破喉咙扯出的那一句“杜禾快跑!”,她跌跌撞撞地往前狂奔,回过头看见她热爱的少年被人狠狠地踹翻在地。
她还听见了玻璃酒瓶接连破裂的清脆声响,在沉寂的夜里显得那么断人心肠。
最后那一幕在脑海里不停闪回,是宋霖将强奸她未遂的男人深深摁在泥里,机械地抡起拳头一下一下地砸。
他抬起的脸上都是血,警笛四起,他拥她在怀里,吻她额头时身体的发颤和温度,都那么真切,真切地告诉她,一切都曾经发生过,刻在她脑海深处。
时不时就会化身可怕梦魇,教她半夜哭着醒来,再也不敢入睡。
听到杜禾的啜泣,此时还在写报告的程以骁赶忙放下电脑,擦干她脸上的泪,将她唤醒。
漆黑眼眸潮湿如雨过依旧灰霾的天,翻卷着复杂的情绪。
“喝杯水好吗?”程以骁停止拍她背的动作,作势要起身。
杜禾却拽紧了他袖口,无声望他,有委屈撒娇的意味:“你不能走,我怕。”
程以骁静默看她三秒,随后将她一把横抱起身,缓步走出房间。
“这样你还害怕吗?”
他抱着她,却还能在自热饮水机下不费力地接一杯水,示意她端起来喝掉。
自杜禾差点被开水烫到的那天晚上后,家里就多了这台饮水机。程以骁睡前会加一壶水,方便杜禾半夜起来口渴能喝。
杜禾摇头,乖巧喝掉那杯温水,头靠进他胸膛。
然后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你是不是有偷偷锻炼?”
程以骁失笑道:“是,上星期刚办的健身卡。”
杜禾了然:“怪不得呢,力气变大了,都抱得动我。”
程以骁说:“就算你长到140斤,我都抱得动。”
杜禾赶忙摇头:“你可别咒我,我才不要变母猪。”
“好吧。”他抱她回睡房床上,“那小公主要睡觉了吗?”
“我怕我睡不着。”
“这很简单。”程以骁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宛若一阵暖风,“放松身体,闭上眼睛,然后听我讲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莴苣姑娘》……”
十六岁的时候,杜禾迷上了听电台故事。
那一会儿,总央着宋霖给她讲。
有一回宋霖带杜禾来乡下老家,玩得不知道时间,错过了末班车。
只好留下来过夜。
乡下夜晚的天空能看见很多星星,他们躺在厚实的稻草垛上,无聊地玩着石头剪刀布。
杜禾说:“玩五轮,一轮三局两胜,输了的人就负责给赢了的人讲一晚的故事。”
宋霖朝手心吐了口气,摩拳擦掌:“那你可要做好讲一晚上的准备。”
“那可不一定呢!”
宋霖十三岁就混迹于赌场,这种小儿科他自是不会输。
但看到心爱的女孩认真思考如何出招的时候,他想,输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