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想过:他之所以做了这一切,真的是为了姐姐的在天之灵吗?亦或者……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心安。

他真的也曾自己想过这些事情,然而那道伤已经在他的胸口中裂了十年,一直裂在那里,被他用层层伪装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到,一直捂成了脓。

这化脓的伤口被一朝挑开,他竟觉得神清气爽。

郑匀陌笑着道,“有些事情,一直只有自己知道,身旁没有半个人可以问,着实是难受了些。那些本应该看透的东西,我竟然就这样陷进去了。”

祁爱白见他竟然这么顺利地看开,心中有些惊讶,也很为他高兴。

“今儿确实该谢谢你。”郑匀陌摸了摸腰间那柄已经归鞘的剑,仰头看着夜幕,让月色撒上微扬的嘴角,“有些事情原本我还有些踌躇……谢你让我下定了决心。”

祁爱白不知道他所说的是怎样的决心,心中莫名有点不安。

郑匀陌最后留给他一个笑脸,飞身跃下屋檐,稳稳落在地上,声音随着风,悠悠扬扬传入祁爱白耳中,“你说得对,我现在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也只该有一件。其余那些细枝末节,不该锢住我的脚步!”

祁爱白看着他徒然间变得轻快洒脱的背影,愣了片刻,而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伸手按了按额头: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若是易地而处,“复仇”二字确实是祁爱白的本心。然而站在大雍朝的一个小老百姓的立场上,郑匀陌若铁了心要复仇,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会向谁复仇?如何复仇?祁爱白仰头长叹:这大雍的天下,还能安定多久?

片刻后祁爱白向郑匀陌辞行。郑匀陌正在书房中忙着,没有多做挽留,只在祁爱白临行前,抬头微笑了一句,“祁公子不必这么心事重重。有些事情我早有打算,也早已开始准备,所谓‘决心’,不过是临门一脚罢了。”

祁爱白丝毫不觉得安慰。

他慢悠悠挪回了自己所住的驸马府,想着“果然还是没有乙三的消息”,却见门前停了一只鸟。那鸟儿不等他走近,便飞过来绕了他好几圈,嗅到他的气味,而后竟颇为亲昵地停驻在他肩头。

祁爱白注意到鸟儿一只脚上被绑了一小截布,再一细看,却红了脸。看那布料上面的纹理,分明是他一件旧衣的一角。

祁爱白取下布料,只见上面清清楚楚映着乙三的字迹。这是一封相思之信,写给他的。

“又不是初识了,还弄这些花样。”祁爱白红着脸小声抱怨了一句,而后便急不可耐地仔细看去,一个字都舍不得落下。乙三在信中一述自己的相思之苦,直述了一箩筐,而后才告诉了祁爱白自己所遇到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行程。

“行雾山?”祁爱白抿了抿唇,想到乙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缘,又想到邱氏神秘莫测的名声,也不知道是替对方高兴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他行至书房,取出纸笔,认认真真写下一封回信。

乙三收到这回信时,邱晴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启程回行雾山。

相比之下,祁爱白这回信就含蓄得多了:相思之情只述了一两句便仿佛羞得写不下去,连忙转了笔锋,说起自己这数月的所见所闻来。末了,祁爱白还特地提醒了一声:大雍境内风雨欲来,务必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