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望着地上,眉宇间极是寥落。
崔冉听着,不由得心底一阵接一阵地泛起酸来。哪怕心里也明白,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却仍忍不住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便算是自欺欺人。
“五哥如何说这样丧气的话。”他强撑起一个笑,柔声道,“咱们在北凉人手上,这一路什么辛苦都受过来了,苟延残喘到今日,还没有死,足可见得是命大的。往后也不过是换一处地方活命,以你我的谨慎,怎么就活不下去?”
他说着,探出手去牵对面的手,“没准过两年,义军将陈国光复了,咱们还要回去一同找清儿呢。到那时,只怕少年郎站在你跟前,你这个做爹爹的不敢认了。”
他们二人的手,也说不清是谁更凉,在冬夜里交握着,谁也给不了对方半点暖意。
谈及儿子,崔宜的脸上终归是划过一丝笑,眸子在影影绰绰的光线底下,竟也清楚地亮了一亮。
但那抹笑转眼便落了回去,他反手拍拍崔冉的手背,极是平静。
“这些话,我是不想了。”他低声道,“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比什么都好。”
崔冉怔了怔,像是好不容易攒起的一个暖炉子,转眼就让风给扑灭了,独余他伸出去的手空落落的。
“五哥,”他抬眼看那人,“你是觉得,我们再不能复国了。”
面前的人望着他,双瞳似水,好像想要抬起手来,替他抚一抚鬓发的模样,却忘了手腕被捆着,一抬之下,只听见草绳的钝响,又讪讪落了回去。
“我是一个夫道人家,不懂得这样多。”他噙着一抹苦笑在唇边,“只是,若回回都像上次那般惊险,我心里头倒是觉得,这国不复也罢了。”
“五哥……”
“我管不了那些女人家的事,只能管我眼前这一个弟弟。你要是不嫌我懦弱,便听我一句,什么都比不上活着要紧。既是如今赫连姝肯待你好,便再不要在她跟前露马脚了,好好与她相待。我瞧着,她对你当真有几分上心,你莫再忤逆了她,过几日到了白龙城的金殿上,或许能跟着她走。”
他神色郑重,字字真切,“我知道你心里难免委屈,但为了将来考量,能忍一时便是一时。”
崔冉听着他这般良言苦劝,却忽地只觉得鼻端酸得厉害,深吸了两口气,试图将那股涩意压下去,却没忍住,露了极轻的一声,听来仿佛抽泣。
“怎么了?”对面探身来问。
他强忍着哭音,下巴扬得高高的,“五哥,今晚早些的时候她刚说了,到了白龙城,她也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