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被赫连姝拉着站起来,坐回席间,坐下时,忍不住抬手扶了扶心口。
“怎么了?”身边人眉头一皱,低声问。
“没事。”他兀自平复了一下气息,将那股不适压下去,“大约是跪久了,一下起来得快了些,不要紧。”
他心里并不以为怪。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崔宜的死,日夜悲伤,不但人飞快地消瘦下来,精神也很是不济,渐渐地时有乏力头晕的症状,鹦哥儿为此唉声叹气的,总劝他要以活人的身子为重。道理他都明白,但也是无用。
撑到这会儿,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是十分正常的,坐下歇一会儿也就是了。
赫连姝牵着他的手紧了一紧,将他面前的酒杯挪开,换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你忍一忍,一会儿酒过三巡,我想个由头带你早些回去。”
他顿觉不好意思,道:“不用,今日是大可汗的寿宴,你是她的女儿,提前离席,没的扫她的兴。”
就听她无奈地低笑了一声,“你安心歇着,别操这个闲心。”
说话间,那头已经是觥筹交错,君臣共欢了。
说笑了一会儿,就见赫连姗立起身来,冲上面一拱手,“母亲,女儿为了您的寿辰,准备了一件贺礼,不知可否此刻呈上?”
大可汗击了击掌,叫停了歌舞,脸上带着三分醉意。
“哦,是什么?”
“回母亲的话,是北方荒原上的金雕。”
“你竟能找来此物?”
面对大可汗显而易见的感兴趣,赫连姗面带笑容,不疾不徐道:“从前与母亲一起打猎时,听您说起过好几次,听闻北方的金雕能通人性,能助主人游猎,既威猛,且忠诚。只是这东西对周遭的环境要求颇高,懂得驯养的人又少,因此在白龙城里寻不到。”
她道:“女儿一直暗中留心着,前不久也是机缘巧合,辗转从猎人手里得到了两只,驯养得很好,又威严漂亮。就想着,恰好来得及献与母亲,做您大寿的贺礼。”
一席话,说得席间众人都不由赞叹。
这个道:“二殿下当真是有心了,咱们过去只是听说,还从没有亲眼见过呢。”
那个道:“能有女孝顺如此,大可汗的福气好啊。”
恭维追捧,一片祥和。
大可汗也很是高兴,立刻就道:“那便呈上来,正好,让大家都一块儿见识见识。”
于是便由管事,就是他们方才在路上遇见的,领着几名小宫女,将鸟笼抬上来。
金雕体型硕大,连着笼子十分沉重,几人小心翼翼地抬,一进门,便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
一时之间,赞叹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即便是平日里稳重的老臣,也忍不住拿手指指点点,都对这难得一见的珍奇鸟类极为好奇。
就见大可汗挪了挪身子,欲站起来,口中道:“让我来好好瞧一瞧。”
刚要起身,就被大阏氏劝住了。
他小心扶着她手臂,温声道:“您近日身子也乏,何须劳动。要是想细看,大可以让下人将鸟笼送到跟前,您坐着看就是了。”
大约也是担心她身体抱恙,方才稍一动气就咳得那样厉害,此刻饮了酒,要是再逞强行动,恐怕生出个好歹。
“你说的也有理。”大可汗倒也不坚持,“那便送上来。”
那管事领命,先磕了个头,才殷勤道:“金雕这种鸟,是雌鸟更大更威风,奴婢这就送上来让您观赏。只是这鸟虽然驯养得法,终究是猛禽,要是各位君侍害怕的话,此刻便可以往旁边避一避。”
她这话说得很是妥帖,近旁的后宫男子,连同大小阏氏,都起身向后让开,以免在人前受惊失了仪态。